“我再看看第二幅。”苏龄若笑着说，接着去看第二幅。
第二幅和第一幅极其相似，主要的篇幅是一个大大的“乐”字，下面四行小字，写的是：“人生何处不欢愉？分离聚合皆是乐。穷富成败一笑间，行云流水随它去。”
“文采斐然呀！”苏龄若看着小诗笑道。
“这也算文采斐然？”女子巧笑着说，“不过是看起来像那么个样子。学过几年私塾的顽童，都作得出来的。”
“那也可以说是文采斐然。”苏龄若笑说，“我就不一定作得出来。”
“妹妹一看就才华横溢，真是谦虚到家了，听得我还真以为你腹中空空呢！”女子说话间，和宫令女官相视大笑起来。
“姐姐们笑我做甚？”苏龄若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个大笑不止的女子。
“妹妹不要奇怪。只是姐姐们觉得你对诗歌品头论足的样子，可爱得紧，故而发笑。是有些莫名其妙，请你理解。宫廷中琐事繁多，时不时还有人挑衅，搞些宫斗，皇帝又经常喜怒不定得，说不准哪天就有人人头落地了，所以我们这些做了好几年女官的人，都有些神经兮兮得，无缘无故发笑或者落泪。在外人看来，会觉得莫名其妙。”
女子说完，拉起苏龄若的手，眼睛里波光流转得看着她的眼睛，笑着接着说，“真希望妹妹不要步我们的后尘。想来，宫中做事银钱虽多，给人带来的压力也多。所以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差事。妹妹日后坐起来，定要秉持一颗平常心。就当一个游戏，随便玩玩就好。”
“人生如戏，我一向用游戏的心态来处理一切，这就是所谓的‘玩世不恭’。所以姐姐不用担心我。”苏龄若笑道，心想要不是玩世不恭，她怎么会有心在这花一样的大好年华里，埋头在博物馆的故纸堆中，每天和蜘蛛网、尘土、锈迹打交道呢？
“如此便好。”女子笑说，接着指指墙壁，笑道，“继续评论第三幅吧。”
只见第三幅写的是一个大大的“宽”字，下面四行小字，写的是：“宽以待人即恕人，恕人即是恕自己。想来众生同一梦，有何纷争不能解？”
“说得好！”苏龄若点点头，这时候很希望颜素宛、橦盈宛之流，娴妃、惠皇贵妃之类，能够好好得看看这幅对联，日后也能宽心待人，得以优游岁月，岂不美哉？
她只是觉得，即使这几个人看了这东西，也会当做玩笑一笑了之，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斗争就像一个顽疾，是她们命中注定的事情，什么汤药也解不了的。若是要去此顽疾，只能命归黄泉。
如此想来，这几个平时光鲜亮丽的角色，其实都是可怜人。
苏龄若不再多说，转头看墙边的檀木椅子，欣欣然坐下。一股子清凉沁人心脾，她笑着抚摸着光滑的扶手，对女子说：“还没有请教姐姐尊姓大名呢。”
“妹妹也没有自我介绍啊。”女子在苏龄若旁边坐下，笑着说，边说边拈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里面有点茶水，看来是女子提前备下的。
苏龄若看女子拿起茶杯，才发现自己身边的桌子上也有一杯茶。边拿起来和女子一眼优雅得抿着，边巧笑言道：“姐姐不是知道我吗？我倒是不妨再说一遍。我叫苏龄若，相爷府的庶出二小姐。”
“就是要听妹妹亲口说一下，才有趣呢。”女子把茶杯放下，嘴唇因为刚才的抿茶而显得滋润一些，像是清晨落了露珠的荷叶，笑眯眯得看着苏龄若道，“是不是又有点莫名其妙了？哈哈。若是有，请妹妹见谅。”
“哪里有的事，姐姐不必太拘谨，在朋友面前，我大方得很。”苏龄若笑说，心想在敌人面前，我可是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的。
“那就好。姐姐名叫唐散彩，京都人氏。家中没有什么可说的，父亲是个普通的木匠，母亲是协助木匠的家庭主妇。”唐散彩笑道。
“这样的人家多好哇。”苏龄若笑着说，“一没有遮天的权势，不会有朝中朝外的人想着挟私报复，盼着你家中顶梁柱倒台，好让他们一拥而上，如鸤鸠一样饕餮一番，或者哈哈看个笑话。二没有泼天的财富，不会有家里家外的蛀虫想着分一杯羹，最好家里的财产全部落入他手，连带着家里的女眷也都落入他手，让他日日夜夜享用不休。平门小户，与世无争。好权的人看不上眼，贪财的人瞧不起来，正可以落个人间清净，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瞧瞧，妹妹这伶牙俐齿得，让人觉得能让死人复活，黑变成白，假成了真呢！”唐散彩笑着指着苏龄若，对宫令女官说。
“那是。所以说太后她老人家慧眼识英雄，给咱们后宫送来一位一顶一的人才。日后和妹妹配合得当，买卖街大大小小的人，指不定得怎么夸奖呢！”宫令女官巧笑着说，边说边摆弄手里的茶杯，把茶杯盖子轻轻擦着茶杯口，像是乐手敲磬，发出细微的“擦擦”声，动作优雅到位，颇具美感，像是画里的景色。
三人又说些职务上的事情，苏龄若一一记下了其中要害。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隔着窗户纸，一缕火红的阳光照进屋子，和满屋子的灯火比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要努力挤进看戏的人群里。
“喏，说笑着一晚上过去了！”宫令女官指着露出半张脸的太阳，对苏龄若说。
“是啊。”唐散彩点点头，笑道，“依照规矩，现在该去查看各家商铺的情况，指挥着宫人熄灭路灯。姐妹们一起去吧？”
说着看看宫令女官，又看看苏龄若。
苏龄若和宫令女官点点头，笑盈盈站起来，三人离开管理处，走到街面上。
各家店铺已经在打扫庭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