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昏天黑地学了一天, 回来累得直打哈欠。
尤其是冷艳, 简直觉得平生最累。
傅瑶也打着哈欠, 笑：“你不是体质那么好么？平时练剑都不觉得累, 怎么才学点知识就受不了了？”
冷艳伸手遮了遮哈欠：“您饶了我, 学知识对属下而言比练剑难多了。”
傅瑶不信：“你不是说, 你们以前暗卫营也要学知识么？”
虽然冷艳对自己在暗卫营的生活三缄其口，但偶尔还是会无意间透露一点点。比如她上次看天象时傅瑶就奇怪，问她什么时候会看的天象？她就答是在暗卫营学的。而且说，暗卫营除了学武, 还要学很多别的知识，包括药理，也包括天象。
“那不一样。”冷艳闷闷说了一句, 就没再说下去。
当然不一样。
以前她在暗卫营，学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不管是学毒还是学天象、抑或其他, 都是为了能在被对方杀死前先杀死对手。因为任何一点点的因素, 都会决定她跟对手的生死。
为了活着，自然一切都要拼命。
而现在, 只是单纯为了学习而学习。
算了, 还是让她睡会。
虽然对冷艳无语, 但傅瑶也不强求。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感兴趣点。
两人就这样每天上足了发条一样学习，白天学课堂知识，放学后跟着老师补习。
一段时间后，老师已经对她们两个惊为天人：天才啊！
李闻天为自己在穷山沟挖出这两个天才而高兴，热烈地建议她们跳级。
这提议自然正中下怀。
傅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只是有些为难：“这跳级，应该怎么跳呢？”
“放心，我来为你安排。”李闻天兴奋得直搓手，为她们规划，“我去跟校方谈，你们这样，每天放学后来我这补高年级的知识。因为一年级的知识你们已经全部学会了，我就特批你们上课的时候可以复习高年级知识。每天放学后我给你们讲，第二天你们就复习，到时候期末我直接安排你们跟高年级的同学一起考试，考过了就算跳级成功。不过，具体跳到哪个年级，就要看你们提前学习的进度了。”
没想到这老师一切都给她们安排好了。傅瑶兴奋得无以复加。
她又想给老师送东西，但想到李闻天的品性，还是打了退堂鼓。算了，这份情，自己记在心里就行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李老师。
作为一言九鼎的皇后，她这个“记在心里”可是真的好好记在心里的，而日后好好报答，也绝不是一句虚话。
不过李闻天并没有在意。他只觉得是孩子说的好听话。毕竟，孩子们小时候说过的哄大人开心的话多了，或者是真情、或者是假意，但不管是哪种，将来真正去实行的可能性都不大。
当然，他也并不在意。对这两个孩子好，可不是为了让她们两个现在或者将来报答自己，而是为了给祖国输送人才，不让这种天才埋没在乡野。
对于李闻天的安排，董珠还是很满意的，点头：“那小伙子是个干实事的。你们运气好，有他在，你们跳级起来会容易很多。”
傅瑶也觉得自己蛮幸运。
“还好村里有这样的老师。若是都像其他老师那样，只怕我们操作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唉，不知道这李老师什么时候离开？听同学们说，李老师是京州下来的，家境可好了。村里好多大姑娘想嫁给他，将来跟他回城过好日子呢。”
虽然看不起那帮小屁孩“同学”，但不代表不听他们的八卦。
而且，在铁二蛋这个小孩子头的带领下，那群孩子天天跟着冷艳喊老大。她们想不听八卦都难。
那群孩子，真是人小鬼大。什么东西都懂。
不止平时家人说的八卦没少搬来，还自发给傅瑶安身份。
她们都知道冷艳重视傅瑶，所以也跟着重视傅瑶。那么，对傅瑶的称呼，就很需要动脑筋。
最后，他们在“老大大”、“大老大”、“太老大”和“老二”这几个入围称呼里，选定了“老二”。
这词儿莫名的污，让老司机傅瑶很是尴尬。
冷艳知道后也很无语，勒令他们改成了“大老大”。
从此，这两个“老大”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虽然她们并不想。但架不住大家哭爹喊娘的坚持。
其实铁二蛋坚持拜她们为老大，也不完全没有私心。
刚开始佩服冷艳的力气是肯定的，但崇拜完肯定还是眼馋的。
作为铁家后代，他对武力的痴迷，可以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爹他爷都说了:这世道，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而他能当村里同龄孩子的头头，也是因为拳头大。
所以，他宁可带领大家都拜冷艳为老大，放弃自己老大的位置，以讨点小功夫。
虽然这个年代已经没有真正的高手了，但还是流传着功夫的传说。
听说很多世外高人很厉害的。而那些人，就是铁二蛋的偶像。
但那些人一直只在传说中，见不到。而冷艳却是活生生的。
那天，冷艳把他远远丢出去，已经让他完全震撼——天下还有这样的本事！
虽然大家都传冷艳是大力士，是天生的神力。但作为崇尚暴力的铁家后代，铁二蛋肯定是不完全相信的。
——即便是天生，也有人为成分。
像他爹他爷，之所以比村里一般人能打，除了天生，后天也是努力过的。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就屋后那石鼓，他们可是天天举的。
而像冷艳这种，只要自己跟着学，总能有所得的。
对于拜冷艳为师这件事，不止他是认真的，他家人也是认真的。
铁家在听说小宝贝想认冷艳为师后，立刻提着礼物就登门了。
这个年月，他家居然提了一篮子粗粮，还有两把黄豆！这可是重礼了。在这年月，娶个媳妇都差不多了——毕竟这时节谁家都没余粮，姑娘嫁出去还能少口吃的。
对于铁家这样的重礼，傅瑶和冷艳大吃一惊。
“大叔，您别这样，我不能收，真的不能收。”冷艳难得把重要的话复述了一遍。
对于这些质朴的农民，她反而有耐心些。
“为啥不能收？”铁大叔急了，“我儿子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快。身子骨也好，身板扎实，只要您肯收，他一定能好好学出个人样的！”
冷艳见他误会了。
自己说的是礼物不能收。
于是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二蛋不能收，我说的是这礼物不能收。”
大叔瞬间如抓到希望，“那您的意思是二蛋能收哇？谢谢您咧！二蛋，快来拜师父！”
“二蛋拜见师父！”
小二蛋屁股一撅，一个深深的鞠躬。
冷艳无语。
她什么时候说了二蛋能收？
没这么卡着理解的？
她为难地望向傅瑶。
傅瑶微笑，走上前来：“我们冷艳不是不愿意收徒弟，但是，她要收只收好人，不收坏人。您要她收二蛋很容易，只要能证明二蛋是个好人，她自然就会收了。”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功夫被好人学了去自然好，但如果被坏人学了去，那就成祸害了。
就连铁大叔都觉得有理。所以他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那我咋证明我家二蛋是好人呢？我家二蛋本来就是好孩子啊。”
“那我可不知道。您得自己想办法。”傅瑶微笑。
“好。”
铁家人灰溜溜回家。
当然，还得提着他们的礼物。
倒不是他们不想留下，而是傅瑶和冷艳压根不给他机会。
其实，显然，傅瑶和冷艳都是不想收徒弟的。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冷艳学的不是一般武功。她学的可是杀手的绝学，全是最顶尖的功夫，怎么能随随便便收徒弟呢？要真收了，将来的结果太不可控了。
所以，她们自然是不会让铁家把东西留下的。
傅瑶临时找这么个借口，也是推托之言。
不过可怜的铁二蛋并不知道。他还在努力想办法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这孩子也算是个鬼灵精，知道平时做好事冷艳不一定看得到，所以，在做好事之余，还不忘跟傅瑶和冷艳套近乎，给她们两汇报各地的小道消息和八卦。
而关于李闻天的八卦，就是他的邀功之作。
据说，这村里不少姑娘都喜欢李闻天，一来喜欢他细皮嫩肉的好看，二来喜欢他读过书文绉绉的蛮有气质，三来嘛，是最重要的，就是羡慕他的家世。
这李闻天怎么都算是京州来的，来这边支援教学，说白了，只算体验生活。做父母的永远都为孩子考虑，等他中二期过了，热血降温了些，估计家人就要催他回去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了。
人家是京州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将来都能给他解决工作？更何况李闻天本身也是大学学历。
那么，如果在他人生的低潮期跟他结婚，还不赚大发了？将来跟着他回城过好日子，那是分分钟的事。
若是李闻天家世好一点，帮姑娘解决工作可能都不成问题。
傅瑶一想到李闻天将来还是要走，就忍不住叹息。
所以才跟董珠念叨上了。
董珠倒不以为然。
见傅瑶叹气，只是淡淡一笑：“事情未必像大家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呵。没什么意思。就是说，这李闻天，将来回去也不见得容易。”董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傅瑶很奇怪：“怎么就不容易了？他不是自愿下来的么？难道不是自愿回去？”
“呵，谁说自愿下来就能自愿回去？”董珠咬了块手里的野鸡肉。
她现在经常吃着冷艳她们带来的猎物，已经习惯了。
“这话怎么说？”
傅瑶毕竟身份不同，听她这话，立刻听出了些门道。
董珠叹了口气：“首先，我不说这李闻天有可能根本热血永远不会退。就算是退了，到时候能不能回去，还真不一定是他自己说了算。我看啊，这国家的形势，只怕是要鼓励大家下乡呢。”
“鼓励大家下乡？”
“是啊。最初是知识青年自己热血沸腾去乡下支援国家建设。但我看啊，这两年国家有鼓励的势头。而且，从现实角度来说，目前大家连肚子都喂不饱，当务之急确实是下乡开荒种地啊。”董珠思索，“如果我猜得不错，只怕过两年国家就要鼓励所有知识青年下乡去种地和搞建设了。毕竟国家需要人在基层。甚至，有可能会诱导性鼓励。”
傅瑶说不出话了。
的确，现在确实全国上下都吃不饱肚子。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位置，大家各人发挥作用不同，让知识青年下乡种地？这真的好么？
董珠看出傅瑶的心思，呵呵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又开始忧国忧民了？不过我告诉你，这些事你可不能忧。过好自己的生活，别随便乱说话，别给自己惹麻烦。历史上每一步是对是错，将来都会有后人评判。你啊，现在就好好读你的。争取早点跳级完成高中学业，然后在城里找份工，早点过上安稳日子再说。别到时候夜长梦多。”
傅瑶想了想，也点头。
的确，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学习。
有了董珠的开导，她和冷艳学习得更认真了。
确切地说，是她更认真了。
而冷艳没办法，想跟上她的脚步，只能也认真——总不能她跳级了冷艳不跳，然后做不成同学了。
冷艳还想永远跟傅瑶同步调呢。
时间过得飞快。
一学期，很快就过完了。
在李闻天无私的帮助下，两人的功课一路开挂。虽然数学上磕磕绊绊了点，却也直接通过了三年级的期末考试。
傅瑶语文拿了100分，数学拿了96。
而冷艳语文96，数学92。
虽然冷艳的分数略差一些，但依然是很高的分数了。
就她两这成绩，在三年级学生中，那就是第一名和第二名。
这一点也不夸张。
这个年代不容易，孩子们白天上完学还要回家干活。晚上更是没有时间做作业，多是要帮助爸妈干家务或者带弟弟妹妹的，好不容易家里各自安稳了，也没法看书复习，因为油灯太贵了。
现在大家连吃的油都没有，谁会奢侈地去大晚上点油灯给孩子看书做作业？
每天晚上，大家早早就睡了，省油灯。
即便是有个别喜欢猫点夜的，也是在月光下端个凳子去外头坐坐，跟邻居们唠唠嗑。
读书，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些孩子成绩普遍偏低。
傅瑶和冷艳的成绩，足以艳压。
看到她们考成这样，最高兴的就是李闻天。
他真的发现了两个天才啊！
他真是太高兴了！
“你们真棒！”他由衷地说。
“还是老师教得好。”傅瑶也由衷地回。
抬头的瞬间，却发现，李闻天直直倒了下去。
还好冷艳眼疾手快，用自己八岁的身体撑住了李老师的背。
两人手忙脚乱将李闻天放平，然后傅瑶望着冷艳：“你不是说你在暗卫营也学了药理吗？看病应该会？”
“……”冷艳很想说，自己虽然学了药理，但学的不是救人的药理，而是杀人的药理啊。
但是在自家皇后灼灼的目光下，只说出一句：“我试试。”
拿起李闻天的手腕，冷艳开始像模像样把脉。
最后，不是很确定地诊断：“应该是饿的。”
“……”傅瑶黑线。
可不是饿的嘛。
今年的庄稼，好像又欠收了。
虽然说收稻谷的时间还没到，但春天各种作物也是欠收啊，讲夸张一点，就连野菜都长得不好不用说原本春天可以垫肚子的蔬菜了。
这李闻天本来就只是个教书先生，干的是轻松活计，所以分的粮食原就比一般男劳力少些。
加上有时候有学生饿晕在教室，他又会拿出自己的粮食支援一点。
如此下来，不把自己饿残才怪？
傅瑶有些自责：自己这学期光想着读书和回家了，除了每天穿回那个世界试试能走多远，就是在学习了，完全没再给大家弄粮食。
真是，该自我批评了。
她一面后悔，一面让冷艳去煮粥。
冷艳摇头：“他是饿的。但现在已经饿坏了，光喝粥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怎么办？”傅瑶这下真急了。
“得喝药。”
“……”傅瑶沉默。
现在他们上哪里给他弄药喝？
卫生所倒是或许有，但，一来她们这半年来完全没再去打猎赚过钱，手头完全空了，没有看医生的钱；二来，现在各种物资匮乏，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饿出毛病，卫生所现在到底有没有治这个的药，还真说不准。
再说，去卫生所还要先去朱茂青家找他开介绍信。等她们拿了介绍信再送李闻天去卫生所，只怕都来不及了。
毕竟，卫生所还有蛮长的一段距离。
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主意：去找董珠。
然而，董珠却拒绝：“不行。”
“为什么？”傅瑶不懂，“你有灵泉，明明可以救人姓名的，不会这么见死不救？”
董珠却只是苦笑：“我救他，他只怕更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