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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唯一的机会</A>

    燕玖嫦不敢睁眼。她知道若是睁开眼,就等于落进了林慕果的陷阱里了。

    林慕果见她反而将眼睛闭得更紧,不由轻轻笑起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林吟乐的消息?太后驾崩之后,她的日子过得着实凄惨!”

    燕玖嫦眼皮一跳: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乐儿的消息,她几乎想的发疯,可是林慕果会有这么好心告诉她么?她只是想知道淑妃的死因罢了!自己一定不能说,不能说的,否则,乐儿和铮儿的后半生,便全完了!

    她的不配合依旧没有引起林慕果的丝毫不满,她反而转了个身,悠闲地在绣墩上坐了下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是这温和之中似是藏满了锋利的刀片,每一句都割在心口上,让燕玖嫦那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血迹斑斑。

    “太后留下懿旨,让林吟乐出家了!”

    燕玖嫦猛地睁开眼,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吼道:“你胡说!”乐儿是她的亲外孙女,她怎么会狠心让她出家?

    林慕果似是早知道她有这么一句,继续不咸不淡道:“我怎么胡说?赐了法号叫做静安师太,就连出家的庵堂也是你熟悉的——静云庵!太后她老人家用心良苦,还特意让尤嬷嬷陪侍,伺候林吟乐,啊,不——”她一捂嘴,咯咯笑道:“既入了佛门清净地,还怎能再叫林吟乐?现在是叫静安师太了!”

    “静安师太是奉旨清修,也不用落发,静云庵为了接待她,甚至特意在后山给她僻了一间庵堂,待遇当真优渥!”

    林慕果也不急,似是讲故事一般将林吟乐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她是如何大闹皇宫,如何被人用药迷晕了送出皇城,又是如何在静云庵绝食,最后又是如何被尤嬷嬷收服!

    她说的不紧不慢,一桩一件都条分缕析,说的十分详细,若不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不可能会这么详细的!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燕玖嫦近乎崩溃,泪水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噗哒哒”往下滴落。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的乐儿才十几岁啊,正是花儿一般年纪!母后,你好狠的心啊!你这是将儿臣的心放在火上煎啊!

    林慕果看着她哭得满脸是泪,抽噎声不绝于耳,却也不急着出声制止。

    忽然,外头就传来冷白的训斥声音:“我们王妃在里面,任何人不得进入!”

    便听另一个女声道:“奴婢只是想给王妃娘娘送杯茶,姐姐你紧张什么?”

    冷白哼哼一哼:“我们王妃自有我等服侍,不需你在这里瞎操心,赶快退下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另外一个女声被急赤白脸一顿抢白,却也不敢顶嘴,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往里挤:“姐姐,王妃是客,哪有苛待客人的道理?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送一杯茶就出来!”

    紧接着,冷白便与那女子推搡起来。林慕果冲静柳一挑眉,静柳就赶忙走了出去,骂道:“冷白,将这不知死活的蹄子扔出去!”

    耳听得门外传来女子尖利的吼叫,林慕果忍不住微微皱眉。继而就听到静柳怒道:“冷白,把她的嘴堵上,免得吵到王妃的清净!”

    冷白答应一声,外头很快就没了响动。

    过了一会儿,静柳才重新走了回来。林慕果轻轻一笑,柔声道:“好了,闹也闹够了,我也没有那多时间跟你虚耗,我便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燕玖嫦半点也不想听她带来的消息,那都是折磨!是痛苦!可她无能为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呵呵,好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至今日,才终于将这话看透!

    林慕果悠悠道:“昨夜,静安师太在静云庵打杀了两个嬷嬷、逃跑了……”

    燕玖嫦心里猛地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是洪水一般吞噬她的心田:“是不是……是不是你?”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是不是你做的?!”

    林慕果“呵”地一笑,矢口否认:“静安师太是奉旨出家,无诏不得踏出山门一步,我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圣旨,不是吗?是她自己逃出去的!”

    燕玖嫦心里才稍微有一些放心,心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不过……”林慕果却又将话锋一转,她轻蹙着眉头,阳光将她的肌肤映得雪白,甚至有一些晶莹剔透的美感。

    燕玖嫦的一颗心倏地又提起来。

    美人如罂粟,毒而不自知。

    林慕果就像是一条毒蛇,她本可以一口将燕玖嫦咬死的,却偏偏要像猫捉老鼠那样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燕玖嫦的心在云端跟地域徘徊,她几乎要崩溃了!

    “不过她从静云庵逃出来之后……我将她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就算我再不想承认,她始终是我妹妹,杀人偿命,我若是不保护她,万一被官府抓了去,只怕难逃罪责!”

    这是威胁!是**裸的威胁!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燕玖嫦真的有些无力了。她自知绝不是林慕果的对手,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乐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林慕果将手里的信纸递给静柳:“这是二妹妹亲手写的报平安的信,给长公主看一看,免得她怀疑咱们说谎,再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静柳接过信纸,双手展平了举在燕玖嫦头顶:“长公主,您看看!”

    几乎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听到过女儿的消息,现在骤然看到她写的书信,燕玖嫦只觉得心口一疼,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燕玖嫦将那一封简短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她深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林慕果闲闲地翻看着手上的指甲:“你说。”

    燕玖嫦慢慢睁开眼与林慕果对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林家!”林长庚并非良人,他的恶毒已经一览无余,若是继续留在林家,只怕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林慕果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好,我可以带你回王府,保证你的安全!”

    燕玖嫦却道:“我要到了王府才能吐露实情!”

    林慕果眉头皱了皱,却还是答应下来:“静柳,去跟侧夫人说一声,就说长公主病重,我要将她接到王府调养!”

    静柳赶忙出去传话,不多时,柳茹却匆匆赶了过来,见了林慕果,略微有些歉意道:“王妃,您想要带走长公主,嫔妾本不该推辞的,可是……嫔妾奉旨照顾长公主,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林慕果朝床上示意了一下:“你也见到了,本王妃已经研制出治疗长公主身子的药方,现在她已经能开口说话了,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将长公主治愈,你却一再横加阻拦,莫非是不想长公主痊愈?”

    燕玖嫦是昌平帝的亲妹妹,不管柳茹心中作何打算,林慕果既然提出要帮她治病,她就不能阻拦,否则就有觊觎正室之嫌!

    柳茹赶忙讪讪道:“嫔妾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现在又已经下嫁林府,纵使王妃要将她接去治病,总也要问过老爷再说!”

    林慕果一挑眉:“这个自然不需要侧夫人操心,等父亲回来,本王妃自然会向他禀报!”

    这就是要先斩后奏了?

    柳茹心中一惊,忍不住失声道:“王妃……”

    林慕果却冷冷打断她:“怎么,侧夫人还有什么异议?”她尾音稍稍上扬,挑着柳眉看着柳茹,似是有些微薄的怒气。

    她的性子一直隐忍,有什么怒气从不肯表现在脸上,现在稍微漏出一点来,就让人觉得浑身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柳茹立时便不敢作声了。

    林慕果冷冷一哼,扬声吩咐:“静柳,去让人准备车马!冷白,找人抬了春凳来,仔细看顾着长公主,可不许出了什么差错!”

    冷白看一眼林慕果的脸色,立刻就会意点头:“奴婢遵命!”

    柳茹便被晾在一旁,她扶着小丫鬟的手,稍微有些惊惶地看着气定神闲的林慕果,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

    在得知林慕果要将燕玖嫦带走的时候,她便派人去通知了林铮、老夫人,也让人去衙门请林长庚回府,可是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冷白很快就找了四个粗使的婆子抬了春凳,燕玖嫦浑身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人搬着送上去。林慕果招手将冷白叫过来,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燕玖嫦努力的想去探听,可是竟什么也听不到。

    只见冷白很快就点了头,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她冲四个粗使的婆子摆摆手,婆子便抬起春凳向外走去。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早就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像一个沧桑的老者,岿然屹立。

    这两株梧桐是成婚时栽种的,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有二十年的光景了。这二十年里,风景如旧,只是朱颜不再,甚至当初拉着红绸,被人高声喊着送入洞房的那个俏皮的公主也一去不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婆子们抬着春凳走到二门外,不远处有几个小厮装作打扫的样子,眼光却一直往这边看。

    昔日辉煌的女主人,不可一世的荣格长公主,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怎能不让人唏嘘?

    燕玖嫦却忽然怒了。她躺在春凳上,摆出一个狰狞的面目:“他们一个个都偷着眼看什么?在看本宫吗?”许久不用这两个字,落地的时候还是铿锵有力。

    柳茹早与燕玖嫦撕破了脸面,闻言只是皱着眉头立在一旁并未多言。

    燕玖嫦却更加生气:“你是个死人吗?本宫堂堂长公主,又是大妇,竟连你这么一个贱妾也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柳茹心中恼恨,却也不得不咬着牙垂首:“嫔妾不敢!”

    燕玖嫦就斜着眼睛看着她:“去把他们叫过来,本宫倒要问问这帮狗奴才,本宫是妖魔鬼怪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有什么可看?”

    可是远处打扫的人早早听到这边的响动,心中不由瑟瑟,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溜烟就消失在长廊尽头。

    柳茹抬头看了一眼,冷笑着敷衍:“公主息怒,那些人已经找不见了!”

    燕玖嫦如何能息怒:“那就将这院子里的小厮都叫过来,一个一个查问!本宫今日若不出这一口恶气,怎能解我心头之很?”

    柳茹心中忽然一动:本来还想着寻个什么法子拖延时间,没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倒真是体贴!脑子里百转千回,柳茹也不怠慢,立时便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一个一个找!”

    小丫鬟答应一声,飞快地跑走了。

    静柳站在林慕果身前,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微微抬起眼皮似是在询问:王妃,咱们该怎么办?

    林慕果头上那根上好和田美玉雕成的牛角簪通透晶莹,一丝杂色也没有,映得她一张桃花面白里透红,隐隐泛着冷笑。

    柳茹那点子小心思瞒得过谁?不过随便她拖延,今日她若是能将林长庚等回来可就真算有本事!

    至于燕玖嫦……

    她就是退了毛的猪,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还怕她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林慕果沉着脸不说话,气氛便这么僵冷下来。天空像是打翻了的墨砚,浓云聚在低洼处凝滞不动,不知从何处漏出来一丝风,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凉。

    静柳上前帮林慕果整了整狐狸皮的大氅,冷白也不知从何处寻了一床棉被帮燕玖嫦裹上。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才终于将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全部聚齐。

    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头顶,燕玖嫦的目光从林慕果脸上扫过,心中冷冷一笑就要开口!

    她要叫!

    之所以让柳茹找了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帮她作见证。若是出了府上了马车、甚至进了渊政王府,她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多证人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此时,只要她叫出声:“有人要害本宫!”那么皇上一定会知道的!

    她是堂堂的荣格长公主,众目睽睽之下,林长庚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这事情隐瞒不报!否则,哪怕传出去一丝风声,他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计划已经成型,只等一嗓子喊出声了!冷白却忽然一皱眉,俯下身子道:“你说什么?”

    燕玖嫦的春凳就停在廊下,抬春凳的四个婆子早就退在一旁,故而她身旁只剩下一个刚帮她裹了棉被的冷白,她若是小声说了什么话,自然只有冷白听得到。

    可燕玖嫦根本没有说话!

    她正要驳斥,冷白却将身子弯的更低,几乎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正好挡住柳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燕玖嫦的嘴唇。

    那副样子,看起来像是燕玖嫦在跟冷白说悄悄话,可是靠的近了才能发现,说话的却是冷白。

    她一只手放在棉被底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声音细若蚊足。她说:“公主,奴婢手里的针可是淬了毒药的!”

    与此同时,燕玖嫦果然就感觉到棉被底下,有一根尖锐的物体隔着厚厚的衣服顶着自己,她立时吓出一身冷汗。

    冷白缓缓一笑,继续道:“正是公主从前所中之毒!剂量却大了些……”足以让它立时发作!

    燕玖嫦并不知道自己从前中的是什么毒,可是她心里清楚:只要冷白一针刺进去,她就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到时候纵使见了皇上又能怎样?她全身瘫痪,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跟活死人别无二致!

    自己若是倒下了,乐儿怎么办?燕玖嫦艰难地斜着眼睛看了林慕果一眼,冷白伏在她身上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林慕果那一双含笑的凤眼!

    燕玖嫦登时便老实了。

    冷白心中冷冷一笑,慢慢抬起了头,棉被底下的手却并没有抽出来。她转过头对着林慕果恭敬地弯了弯腰,用另外一只手随手点了两个在底下瑟瑟发抖的小厮,朗声道:“公主刚刚说,就是他们两个!”

    连审也不用审了!

    林慕果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被点了名的小厮已经吓得双膝绵软,连站也站不稳了。林慕果也懒得多想,只是随口道:“罚他们一个月的例钱权当是个买个教训!”她侧头看着燕玖嫦微微一笑:“公主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