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内容首发 有三分儒圣气象的陈青衣,是整个太学宫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人,平日里不是在圣人园中编撰书籍,便是在先贤阁中静坐发呆,有时一连数日都不出门,蓬头垢面有失礼节却也无人敢说什么,就是宫中最年长的老夫子见了他,也要恭称一声先生!
江湖出身的陈青衣,早先是同柳湮一样的武将,年少十五岁时就离家从军入伍,在尚还是赵国大将军的晋阳麾下,立过不少汗马功劳,后来晋阳政变,黄袍加身,正是陈青衣率亲卫夜闯皇宫,亲手砍下赵帝父子的人头,连同反抗的文武大臣,宫女嫔妃,一并杀了个干净。
极度奢华辉煌的赵国皇宫一夜之间变成人间炼狱,千余颗人头滚滚落地,血染江河,陈青衣替晋阳扫除了最后的障碍,才让他得以登基称帝。
黎原王朝初建时国力羸弱,人心涣散,前后又有燕楚魏三国虎视眈眈,联手起兵三十余万发难,沿途各州郡也都纷纷倒戈,一时间黎原王朝危在旦夕,如风雨飘零之浮萍,几欲有亡国之险。文臣软弱,上书劝晋阳割地求和,进献珠宝美女向诸国称臣,当时陈青衣病重抬棺上殿,以血书呈上宁愿战死也不屈膝投降,同时举荐柳湮兄弟二人有将帅之才,可堪大任,又当堂舌战群儒,怒斥那些建议割地求和的软弱士子文臣,一篇《胜负论》震动朝野,最后晋阳力排众议,拜将柳湮,率仅有的五万兵马出征,皇宫中只留了守城的千余名御林军。
后来柳湮大胜燕楚魏三国三十余万联军,锋芒初露,陈青衣因为病重出征,在战场上中了一箭,贯穿肺叶,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落下病根,受不了马上颠簸和风餐露宿,便弃戎从文,在太学宫做了监子。
经受过战场刀剑见惯生死的陈青衣,在太学宫沉淀几年后反而多了些书生气,一度让柳湮嘲笑为陈酸腐,使惯刀剑的手没想到用起软绵绵的毛笔来也不含糊。
修养几年有了好脾气的陈青衣通常笑骂一句柳蛮子,粗野武夫可不能侮辱斯文。
柳湮哈哈一笑,饮口酒淡淡说了句,乱世之中斯文可救不了国啊!
扔掉手中的酒壶,柳湮起身拍拍陈青衣的肩膀,走前说了最后一句:你走儒道,我走王道,将来你我兄弟二人,一定要这天下太平,到时我请你喝自己酿的麦酒,如何?
陈青衣点头,甚好。
后来晋阳驾崩,晋祥继位,秘密召柳湮入京,陈青衣得知后写信劝说千万不能来,柳湮只是回了句:得了些北漠的美酒,想和兄弟喝两杯,无妨。
那日柳湮带了美酒十坛从燕云入京,同陈青衣在城楼之上自午时起饮至华灯煌煌,脱下从西域进贡而来的珍惜红兽饕餮披风,盖在不胜酒力已经醉倒的陈青衣身上,独自离去。
走前轻轻说了句:你走儒道,将来一定要看着天下太平,到时候拿着你酿的酒,请我喝一坛,如何?
陈青衣迷醉之中昏昏应了声:甚好。
走了,陈青衣睡去前隐约听到柳湮站了良久说了这最后一句。
翌日将近午时才醒来,去路边茶楼中喝醒酒茶时从市井百姓口中得知,燕云王柳湮被晋祥以谋反罪诛杀,人头悬挂皇宫东门校场之上。
这个手持饕餮披风,向来沉稳儒雅的太学宫监子,头晕目眩如同雷击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青衣,悲从心来声音若杜鹃啼血,撕心裂肺的一声“柳湮”,其音呜呜然,血泪长流,身边众人无不动容流泪。
轻轻裹了披风,嘴角染血有圣贤气象的陈青衣,青衣无风自动,面容悲戚缓缓向前踏了一步,声如滚雷震动传遍了整座皇城,高声怒喊了一句:“晋~祥!”
喊完这句话后,异象骤起。
一栋栋高楼撕裂飞升,一排排桌椅断裂腾空,身后雄伟的城楼拔地而起,墙体龟裂,瓦砾漂浮。
夹杂着无数碗筷树木,刀剑枪戈。
几乎所有的死物都升入高空。
脚下能容四辆马车并排奔驰的坚固青石官道,也在陈青衣一步踏出去之后,崩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密集裂痕,延伸出去不知尽头。
被称为同董家知礼者共分八斗儒圣气运的陈青衣,一步入圣,裹挟漫天刀剑枪兵,落脚天子殿,问罪晋祥!
无人知道那日天子殿外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成圣了的陈青衣最后又散去漫天刀兵,盘坐在燕云王柳湮人头之下三日不动,无人敢上前言语一二。
再后来燕云王妃吴俣白衣素缟,携剑入京讨要柳湮尸首,血拼三位皇城大内尘世仙人,杀一人,重伤一人后,抢回了柳湮的尸体,重伤遁走的时候,有立虎之称的虞不人出手偷袭,被盘坐在校场高台之上的陈青衣出手拦下来,两人对峙良久,直到王妃吴俣安全脱身,陈青衣才淡淡看了一眼端坐天子殿,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沉稳之象的晋祥,退出儒圣境转身离去。
留下一句:“我虽追随你父,却不认同于你,倘若你再动燕云一人,我便杀你!”和面色逐渐铁青最后暴怒的晋祥。
自此之后便戒了酒的陈青衣,只在柳湮忌日这天才会放肆喝醉一次,独自一人待在圣人园里自己的阁楼之中,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一般,最后醉倒在为柳湮立的灵牌面前。
曾经一步入儒圣境却又退出来,着实让太学宫中诸多大贤推崇羡慕不已,这让原本年龄不算太大,又是武夫出生的陈青衣,成为太学宫士子最为尊崇仰慕的先生之一。就是那些早已名声在外,桃李天下的名家老夫子,见了陈青衣都尊称一声先生,无人敢逾矩怠慢,毕竟学无长幼,达者为先,这是自古就流传袭承下来的规矩,那些迂腐不化的老顽固们,把规矩礼数看得比什么都重。
琴音歌声逐渐消退下去,那些士子也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柳胭荼抱着绿绮在顶楼呆呆坐了会,看着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如同绿色波浪一层又一层的古树,随着落日余晖一同伴随着这座宁静雄伟有辉煌气运的圣人学府,最后长舒了一口气,起身下楼,放好手中的珍稀古琴,腰上重新别了剑,轻轻推门离去。
太学宫的观圣台,是诸多士子学生听先生名家授经解惑的地方,也是观礼拜贤的神圣场所,可容纳数千余人,周围有两人余高的先贤名宿白玉理石雕像共七十二座,将整个观圣台围起来,正中则高挂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形体千姿百态各有所异,或拱手,或执书,或闭目,或眺高望远,底座上刻写着生平事迹与所著书籍,需宫内学子日夜路过礼拜。
而今日的观圣台上空无一人,反而尽都在汇聚在台下,摩肩接踵也不嫌拥挤,全是一脸期待激动万分,没了往日学子儒雅清高的风范,倒像是市井围观街斗杂耍的百姓,熙熙攘攘不胜热闹。
原因无他,只因今日是当朝棋道国手陆千羽,同文道林那位脾气火爆姑奶奶的对决,这种级别的对弈可着实让人期待不已,已经有很多年没在太学宫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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