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内容首发 江湖之中的武林道统极多,道家两山,佛门两寺,其余诸世家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当今江湖的执牛耳者,可读书人士子眼中的圣城,除去随楚同亡已成历史的国子监外,就只有正当鼎盛的太学宫能担得起这个名号了。
西楚未灭时,国子监是士子眼中当之无愧的最高学府,乱世之中,不仅军武大兴,百家学术同样达到了一个顶峰,数万人同聚国子监坐而论辩,被称为空前未有过的盛况。只是最后随着西楚亡国,数十年春秋时代的十国乱战落幕,百家争鸣的辉煌场景也已经不再,只余太学宫一家独大,成为唯一的圣人城。
可士子大夫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的蔚然风气,依旧是流传了下来,可以说,不论是寒门士子还是贵族子弟,只要有求学之心且有一技之长,通过考试得到名师大家的认可,即可入宫学习,不重出身,只重学识的太学宫,正是凭借这一点,成为天下士子心目中的最高学府。
不过虽说如此,却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建筑恢弘,占地极广的太学宫哪里都能去得,什么书都能读得,唯有监子和各宫主可去的圣人园旁人去不得,倒也不是某些大人物私立的,只是这些年太学宫着实出了太多名声鼎盛享誉天下的大学士,后辈出于仰慕,便自动遵循起来,例如太学宫有一文道林,种植松柏梅竹无数,更有云杉、银杏等珍贵树种,其中一棵最为古老的千年柏木上建有阁楼一座,不高不矮,登到最顶层刚好可看到太学宫全貌,每每初晨便有云雾浮动,置身其中宛若仙境。
寻常士子可不敢来这文道林登楼观望,一来这是邢文道的成名地,二是因为一位女子就住在林中阁楼之上。
这些年太学宫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们,着实被这位姑奶奶拾掇得不轻,不敢有一丝不满。
当年那人带着她来太学宫入阁,直接拜进成为副宫主多年早已不收徒的容成子门下,一跃成为书圣林曦子、音律大家花月清等一干王朝名流的小师妹,位列九家之中,这让那些血气方刚,恃才自傲还苦苦求学的士子们如何服气?来文道林挑衅,可连林边都未靠近,便被那位带剑入太学宫的女子一剑扫落出去,倒也有分寸未伤及性命,却让这些士子愈发的义愤填膺,兴师动众打着“圣贤门第,不容刀兵”的旗号第二次来文道林征讨,这次她二话不说直接砍杀了几个带头的士子,提了脑袋走上观圣台当众放言,再敢有扰她清净者,死。
事后虽然被副宫主禁足,却再也没人敢去撩虎须,这位相貌脾气都不算太好的姑奶奶,杀起人来当真是不手软。
后来这些士子们摸索出对付她的手段,就是比拼才艺,众目睽睽有名师大家的监督下,公平对局你总不能拔剑杀人吧。这就是这些士子阴险狡猾的地方了,太学宫授课门类涉及何其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礼乐数射各有所长,不信你一个女流之辈能样样精通,只要输上一两局,他们就能大做文章,写文嘲讽她造势将其逼出太学宫,这样的事他们做过不少,自然是得心应手。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在他们眼中靠着家世优势才进入太学宫,拜进容成子门下的女流之辈,却什么都会,且远比他们优秀,当最后一人败下阵来的时候,那佩剑女子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就头也不回的下台离去,自始至终都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这让那些自视甚高的士子们极为难受。
再后来她于观圣台点评天下文人,言辞犀利苛刻简直将那些已略有不小名气或已经名满天下的才子们,贬的一无是处,手中自觉可以流传千古的名诗好文,也尽都被那女子点评得一文不值,当作垃圾随手丢弃。士子们当然不服,有人据理力争却被那女子当众指出其中矛盾不通之处,羞得面红耳赤狼狈离去。
文道林中的古柏阁楼并不奢华张扬,大抵和当初着手修建此阁的那人性格有关,极为普通平凡,被风雨刻上了些沧桑的质感,却不失风雅,楼下随意养了几只家禽,伴着几块菜圃,到也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要不是那几棵被剑气砍得七零八落的珍贵云杉,一定会更有意境。不出意外,这自然是柳胭荼的住处。
今天刚听完课的柳胭荼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观圣台,反而回到楼中先静坐了一会,从床下木盒中取出一把稀珍古琴,轻轻擦拭了一番,登到最顶楼,琴音高歌,如雏凤清鸣。
“天道有常兮福祸命,世道无常兮恶鬼行。
国势气运兮看衰兴,江湖刀剑兮杜康清。
山河逆流兮云翻岭,仙人骑鹤兮登楼亭。
庙堂恢恢兮人难定,狼烟滚滚兮魂梦萦。
大风来去兮月长明,不见圣贤兮四方宁。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美人敲鼓兮谁可听?”
琴名绿绮,歌名大风。
是当年柳相生送她来太学宫时填的词,后由她谱的曲。
整座太学宫都能听到柳胭荼高歌的这支曲子,不少士子听的神情恍惚,不由痴痴地呢喃道:“这般曲子,若有美人擂鼓舞剑,当为天下绝色之景。”
便是连宫中那些极为挑剔苛刻的音律大家,也都赞叹一声,这样的曲子,确实很难再找出一点瑕疵了。
太学宫最中心的位置,是不允许寻常弟子进入的圣人园,园内有楼,楼中一人神情落寞,在歌声中笑了又哭,哭了再笑,疯疯癫癫一般饮酒痛哭,最后跌倒在案几上,打翻一地竹简笔墨,嘴里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昏昏睡去。
是太学宫内仅有的几位监子之一,陈青衣。
当年震动京师的那桩“青衣案”就是李东阳设计陷害陈青衣,来针对柳湮搞出来的阴谋,原因无他,只因陈青衣与柳湮自幼就相识,情同手足,而且柳湮正是陈青衣举荐给高祖晋阳,才成就了之后燕云铁骑的威名,才有了燕云王大庭柱柳湮,可以说陈青衣是柳湮在朝中唯一称得上兄弟的人。
后来士子大夫写文谩骂柳湮,更有一品大员轮番抬棺死谏圣上,要求晋阳剥夺柳湮爵位,收回兵符,满门抄斩以清君侧,朝堂上下文武百官就只有陈青衣站出来为柳湮说话,却被李东阳陷害,以乱党罪名收监入狱,为的就是逼柳湮回京,就算不能一次扳倒这个赳赳武夫,但只要能使其和皇上之间产生一点裂缝,那也是他们很乐意看到的。
只是没想到柳湮实在是太霸气,敢带一万铁骑强闯京城不说,还抄了不少司马大夫的家,更是当着晋阳的面,扔下满地头颅,将几个不长眼的太傅差点打死,要不是皇上拦着,恐怕那天国师李东阳也会像死狗般躺在地上。
最后皇上下旨,陈青衣无罪释放,依旧任太学宫监子一职,只是柳湮不乐意皇上对李东阳的轻微责罚,以怀疑太学宫里有乱党分子为由,强行将好好的一座太学宫里里外外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乱党分子”之后,又气急败坏命三军就地解决了三急之事才扬长而去,气的李东阳和一干太学宫弟子,衣衫单薄面色铁青地在太学宫废墟外站了一宿,最后一病不起,足足数月才缓过来。
自那以后,陈青衣就再也没去过朝堂,整日待在太学宫中,不理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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