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可救不了你！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p>
黄明幸灾乐祸地晃着脑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p>
夏沉烟看了他一眼，又对紫陌说道：“你拿着禁药被撞个正着，我如何救你？你还是赶紧跟府尹大人说个清楚吧！”</p>
紫陌瞠目结舌，心里突然有点发慌。</p>
平时夏沉烟不是最护短的吗，怎么这会儿却对自己要受刑无动于衷呢？作为主子，她应该跟府尹据理力争，然后惹恼了府尹，府尹一怒之下，这挨板子的人就是她夏沉烟了呀！</p>
黄姨娘又在堂上哀嚎：“这丫鬟分明知道她家主子做的那些好事，想要毁灭罪证！大人，请您一定要为民妇和小女做主啊！”</p>
府尹被吵得不耐烦了，对官差吼道：“还不用刑！狠狠地打，看她的嘴硬还是衙门的板子硬！”</p>
“不要！”紫陌慌张地想要反抗，结果板子毫不留情地落下来，打得她连连惨叫起来。</p>
还不到十大板打完，她就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p>
府尹只好又将矛头转回夏沉烟，呵斥道：“夏沉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即便这丫鬟不开口，此案也已是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p>
夏沉烟仍是矢口否认：“那些药并非民女放在房中，至于香嗅母亲和那杀手的指证，纯粹是诬告！民女打死了香嗅，她母亲自然想要报仇。至于那杀手，民女清贫得很，哪里请得起？”</p>
府尹猛拍惊堂木，喝道：“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事到如今，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巧言狡辩，妄图推脱罪名，看来不用点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上夹板！”</p>
衙役立马抬出一副木制夹板，强行将夏沉烟的十指塞进去。</p>
夏沉烟前世亲眼见过，二哥遭府尹逼供时，被这种刑罚生生夹断了手指！</p>
她毫不客气地质问：“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吗？”</p>
府尹怒气冲冲地拍桌斥道：“你这刁民，还敢污蔑本官？京兆府审犯人，还没听说过不能用刑的！今日本官就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铭记我朱雀律法！给我狠狠地夹！”</p>
正当衙役们要奉命用刑时，门口传来了通禀声：</p>
“摄政王到——”</p>
府衙外，一支王府亲卫队分开人群，身着云锦银袍的君卿衍大步走了进来，碎影和言齐一左一右地跟随。</p>
夏沉烟不自觉挺直了脊背，用炽热的目光看着那迎面走来的贵公子，觉得六月艳阳亦不及他光华万丈。</p>
他来了！</p>
京兆府尹的昏聩，她上辈子就见识过，她大哥、二哥冤死，都有他的份儿！</p>
这个案子，她原本就没指望京兆府给她什么公道，从一开始，她指望的人就是君卿衍。</p>
一颗紧绷的心，缓缓安定下来。</p>
府尹一路小跑上去行礼，谄媚地问：“不知什么风把王爷您吹到这京兆府来了？”</p>
不仅摄政王亲自来了，连两大心腹都跟来，这是何等排场！</p>
君卿衍停下脚步，上挑的眼梢边落下一道轻蔑的目光，透着半分戾气，“诰命夫人病重，等着大夫救命，却听说，你个糟老头子把大夫给抓来了京兆府！本王就是来看看，什么事比诰命夫人的命还紧要！”</p>
府尹一惊，登时满头虚汗，“下官不敢！只是，下官不知谁、谁是……”</p>
他不明就里，黄姨娘心里可清楚摄政王说的是谁，顾不上害怕，赶紧插话：</p>
“夏沉烟私购禁药，谋害手足，还要销毁罪证，府尹大人已经定案了，摄政王您可不能偏袒有罪之人呀！”</p>
今日上了公堂，夏家的丑闻就再也遮掩不住，如若不能让夏沉烟坐实了罪名，黄姨娘和夏云荷只会成为更大的笑话！</p>
夏沉烟冷着脸说道：“罪名是用你们的嘴坐实的吗？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那些莫须有的罪名！”</p>
有王爷在，说话都有底气了呢！</p>
黄明用肿/胀的眼睛狠狠瞪着她，“你别以为有摄政王撑腰，就能逃脱罪责！这里可是京兆府！”</p>
他本是要威吓夏沉烟，没想到摄政王却幽幽问道：“哦？你的意思是，本王插手不得京兆府的事？”</p>
“……”黄明一抬头就看见碎影的脸，画舫上那夏家堂兄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敢乱说话！</p>
君卿衍倏地一笑，低沉的嗓音自带几分阴冷气息，“看来罗大人这京兆府尹的位置，都坐到本王头上去了！”</p>
府尹吓得一哆嗦跪下来，心里暗骂黄明这没眼力见的狗东西，想死也别拉着他垫背啊！</p>
“下官不敢！王爷司摄政之职，主六部事务，京兆府内大小事宜皆可由王爷审定！下官对王爷一片忠心，王爷莫要听信谗言，误会下官！”</p>
他扭头就将黄明训斥一番，还让人狠狠掴了黄明几个嘴巴子。</p>
黄姨娘眼珠一转，看来杏丫头猜得没错，摄政王为了救诰命夫人，果然会来干涉此案。</p>
不行！绝不能让夏沉烟依靠摄政王脱罪！</p>
她立马扬声说道：“摄政王位高权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得罪不起。可如今公开审案，这么多人看着，王爷若硬是要偏袒罪犯，传出去必定会遭天下人不齿！”</p>
这摄政王总不至于为了夏沉烟，连名声都不顾了吧？</p>
谁知君卿衍冷眸一瞥，只道：“你是在威胁本王？”</p>
黄姨娘一哽，心虚地哆嗦：“草、草、草民不敢！”</p>
“你觉得本王会在乎你们这些刁民的眼光？谁敢嚼本王的舌根，砍了便是！”君卿衍满脸不屑。</p>
“王爷，这……”府尹看了眼外面的围观群众，当着这么多人说这种话，总归不太好吧。</p>
君卿衍懒得搭理他们，睨了一眼夏沉烟，道：“只要她能治好诰命夫人的病，便是有天大的罪名，本王也能免了她的罪！”</p>
围观群众又一次炸了锅。</p>
“凭什么摄政王就能包庇罪犯！”</p>
“这是以权谋私！”</p>
摄政王目无法纪、昏佞自大，果然是真的！</p>
骂声沸腾，君卿衍根本不屑于解释，可夏沉烟却皱起眉头，厉声说道：“王爷是依法办事，你们不要污蔑他！”</p>
她长兄熟读各国律法，她耳濡目染，自然也了解一些。</p>
可那些普通百姓又哪里知道详细的法条，只听是跟摄政王和诰命夫人有关，便想当然认为是摄政王以权谋私，所以群情激愤。</p>
“他要包庇的是你，你自是要替他说话！”</p>
“摄政王的走狗犯了罪，就能不受法律制裁吗？这是什么狗屁律法！”</p>
没文化，真可怕！</p>
夏沉烟心里感叹，再次提高声调说道：“朱雀律皇权令第二条，救当朝一品上官员有功，除欺君犯上、叛国谋逆之余一等大罪，其余皆可赦免。诰命夫人正是一品！”</p>
君卿衍有些意外地看着与众人唇枪舌战的夏沉烟，似乎除了言齐以外，她还是第一个为了他据理力争的人。</p>
小丫头本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现在帮他说话讨不了好，连京兆府尹都明智的不来趟浑水，她却硬是一脸倔强地帮他辩驳众人的质疑。</p>
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操心他的名声！</p>
心底里那无边的冰凉中，好像有什么溢了出来。</p>
这时，黄姨娘高声叫嚷起来：“诰命夫人根本不是你救的！”</p>
这一嗓子，终于让原本争执不休的人群安静了下来。</p>
言齐开口问道：“这小姑娘接连两日都来王府问诊、开药方，王府上下有目共睹，救夫人的怎么会不是她？”</p>
黄姨娘看了眼夏沉烟，一脸的怨恨，“可那救了夫人的药方，是她偷来的！”</p>
夏沉烟眸光微凝，“药方是我娘亲留下的，何来偷盗一说？”</p>
“那药方明明是你大姐夏云杏翻遍了古籍找出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去摄政王府救人，就被你盗取，抢着去立功了！”黄姨娘信誓旦旦地指证。</p>
夏沉烟不慌反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着光：</p>
“我给诰命夫人用的药，只有王爷和他身边几个亲信侍从知道。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我大姐的药方？难不成，你在王府还有‘眼睛’？”</p>
“你别胡说！”黄姨娘哪怕是个愚钝妇人，也听出夏沉烟这话给她下了套。</p>
想说她收买了摄政王身边的亲信，那摄政王还能放过她？</p>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夏沉烟笑吟吟地问。</p>
“你平日最不爱读书，哪会治病？听说你去给诰命夫人治病，我就觉得蹊跷，所以偷偷跟踪你，竟听到你跟你的丫鬟紫陌说起此事，还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利用你大姐的信任，轻而易举就抄走了药方。”</p>
黄姨娘对答如流，侃侃而谈。</p>
“后来我便跟杏丫头说了此事。她一开始也是不信，不过，你不是还用那药方救过护城都尉江家的老爷吗？我们打听了你给江府的药方，果然就是杏丫头从古籍上抄下来的那一副！”</p>
虽然不能打探到王府内的消息，但江家可没有那么密不透风！</p>
夏沉烟轻飘飘地笑起来，“我以前没发现，黄姨娘你倒是挺会编故事，像模像样的。”</p>
黄姨娘对她的挑衅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撕烂她那张笑脸，转头就向君卿衍叩拜，“王爷，夏沉烟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p>
言齐握着折扇，悠悠说道：“王爷，此事不查清楚，只怕别人要嘲笑我们摄政王府太糊涂，连真正的恩人都搞不清楚！”</p>
君卿衍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那就将夏云杏带过来问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