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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了大早, 上官玥便坐在窗前,认认真真的分着手中的丝线,小几上摆着一张画纸, 上头是她方才画好的图案, 准备绣在香囊上。

    浣浣端了热水进来,头一回见她拿了针线,好奇不已,“姑娘,你这是要准备绣花了吗?”

    她忙点头, “嗯,我想要绣一个香囊。”

    浣浣坏笑,“姑娘是绣给将军的吗?”

    她一愣,看着手中的丝线还有图上那朵芙蓉花,她, 她还真不是绣给三哥哥的。

    她抿了抿嘴, 方才道:“是周姐姐怀了身孕, 我想给她绣一个香囊, 装上蓝叔叔特意调制的香料, 可以帮助周姐姐减轻孕吐带来的不适。”

    周姐姐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正是最难受的时候, 她前几日去探望过,见她难受的厉害, 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时不时便想要吐上一回, 她回来以后便去找了蓝凨帮忙调制香料,想着给周姐姐亲手绣个香囊。

    浣浣见自己猜错了,一吐舌头, “是奴婢猜错了。”

    “那奴婢帮你分丝线。”

    “嗯。”上官玥忙点头,主仆二人坐在软榻上分起了丝线。

    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是不是也该给三哥哥绣个香囊?

    等分好了丝线,浣浣老实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家姑娘开始一针一线的绣起了芙蓉花,她家姑娘读书写字不必四少爷差,连厨艺也是上等。

    可是女红上,仿佛是天生不大会一般,下针以前都要小心斟酌一番。

    过了快有一刻钟,才绣了十来针,她家姑娘画工自然是好,那纸上的芙蓉花绣的栩栩如生,每片花瓣都是极细致的,只是画工越好,想要绣好便会更难。

    浣浣已经练习了不少时日的绣活,知道照这速度下去,姑娘这荷包起码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不停歇的绣才能绣好,她便开口说道:“姑娘,不如奴婢帮你绣?奴婢这些日子可有好好练习绣活呢。”

    上官玥摇了摇头,她想要亲手绣一个送给周姐姐。

    浣浣不说话了,只安静的给她将丝线理顺。

    过了小半个时辰,她眼睛有些酸涩,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花棚子,仔细一看,方才堪堪绣好了半片花瓣,可那芙蓉花,花瓣重重,不知要绣上多少时候。

    她于女红一事上,果然是没有什么天赋。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却又想着既然开始了,便不能停下。

    周姐姐从小待她就很好。

    她的空暇时间便被绣香囊给占满了,每日用了膳,又将家中日常事宜都给安排了妥当之后,便窝进了屋中认认真真做着她的绣活。

    就连严玦有时忙完了公务,想要同她出门散步,都找不着人。

    他回了安陵,可手上的事情并不能完全丢开,整日里大半时间都耗在了书房。

    这一日,他终于写好了送往京中的回信,暂时不会有公务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情尚好的招了白昊进屋,“都安排好了吗?”

    白昊风尘仆仆,像是外出了刚回来,“都安排好了,只等启程前往即可。”

    严玦勾了勾嘴角,露出个浅笑来。

    只是笑意刚浮起,却又顿住,这些日子玥儿到底在忙着些什?

    他知道月华公主如今有意想要培养小姑娘管家一事,连今年过年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了小姑娘打理,可是如今离过年还有些时日,再忙也不会忙到不见人影才对?

    是因为他前两日说他过几日便要回京吗?

    他此次来安陵,并不能长待,京中还有许多事情未结尾。

    他不能待太久,最迟过了年之后便要启程回京。

    他还记得那日,小姑娘听见他提起回京一事时的难过。

    白昊见他方才心情还算不错,此刻却又有些低落,忍不住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严玦摇了摇头,并不想将他此刻的心事同旁人提及,“没事了,下去吧。”

    白昊应了声退下,心中却还惦记着严玦方才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

    他思前想后了许久,觉着能让严玦心情起伏如此明显的,如今只有一人。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抬脚就往三进院去了。

    红袖正从廊下过,他忙将人拦住问,“红袖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

    红袖瞧见他的笑颜,忍不住红了脸,“不知白侍卫想要打听些什么。”

    白昊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一眼,方才放低了声音问道:“我就是想问问,最近玥儿姑娘总是不得空,是在忙些什么呢?”

    红袖想了想,方道:“姑娘这些日子在做绣活呢。”

    “瞧着像是在绣香囊。”

    她是不知这香囊绣给谁的,只是瞧姑娘绣香囊时的认真劲儿,会收到香囊的这个人必定是极其重要的。

    白昊眼前一亮,香囊?这个好,这一定是绣给他家主子的。

    怪不得这些日子老是不见上官玥的身影。

    他寻得了答案,便谢过了红袖,“多谢红袖姑娘。”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严玦这个好消息。

    红袖红着脸,目送着他走远。

    浣浣推了门走出来端水,见她红着一张脸,不禁奇怪道:“红袖姐姐,你脸好红啊。”

    红袖慌张道:“没,没事。”

    “刚刚是有人来过?”浣浣又问,她在屋里头就听见了说话声,结果一出来只看见了红袖,并没有瞧见别人,实在是奇怪。

    红袖还沉浸在方才那阵奇怪的心绪里,便道:“刚刚白侍卫来过,说了两句话便走了。”说完一扭头就进了屋,完全忘记了告诉浣浣方才同白昊说了些什么。

    浣浣也没有多想,只是去打了热水将已经凉了大半的汤婆子重新灌好。

    从前姑娘说安陵不下雪,她便以为此间的冬天应该不怎么冷,可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安陵不下雪,可这冷是刺骨的冷,便是屋中烧着火炉都不行,还要灌上几个汤婆子放在脚边才能暖和一些。一到了没太阳的时刻,人都躲进了屋子里,外头连个人影都难瞧见。

    她抱着已经换好了热水的汤婆子忙跑进房中,“姑娘,外头可真冷。”

    上官玥还在认真地绣着香囊,她连着绣了五日了,可算是熟练了一些,都绣了好些花瓣了呢。

    她放下了秀棚子,抬头笑道:“今年的安陵特别冷,瞧着像是下雪似的。”往年安陵也没这么冷。

    “姑娘,你这两日倒是越绣越好了,估摸着还有两三日就能绣完了吧。”

    上官玥忙点头,“嗯,趁着这几日周姐姐还不忙,我得赶紧绣好了送过去。”

    再有两日,家家户户就该忙着过年了,到时候再登门便不太方便了。

    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了,她得抓紧在天黑之前再绣一会儿。

    白昊心情尚好的溜回了严玦的书房里,含笑看着严玦。

    “主子,你知道玥儿姑娘这几日在忙着什么吗?”

    严玦正拿着从前还未看完的《奇说新语·卷六》看呢,一听这话,心中一动顿时连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了,却又装作不甚在意,

    “她在忙什么?”

    白昊忍不住笑了,“玥儿姑娘在绣香囊呢,肯定是给主子您绣的。”

    严玦眉眼都带着笑,“我知道了。”

    白昊见他心情徒然就不错了,带着几分促狭,“主子,等过两日估摸着玥儿姑娘就要将香囊送给您了。”

    严玦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白昊功成身退,“是。”

    严玦一扫先前的低落,起身在屋中踱步,过了半晌,他终于出了门,去寻蓝凨。

    蓝凨正专研医书呢,见他进屋也没抬头,“你怎么有空过来?”

    严玦走到桌边,郑重其事的开了口,“蓝先生,我来是想问您一事。”

    又过了好几日,上官玥终于将香囊给绣好了,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总觉得自己绣的芙蓉花还没有她画纸上的一半好看。

    可她已经很努力的绣了。

    “姑娘,你已经绣的不错啦。”浣浣忙安慰她。

    虽然瞧着不大好,却也已经花了她极大的力气,她便道:“好吧,接下来就只用将香料装进去,然后下午咱们去周姐姐家中送给她就好啦。”

    装好了香料,又将收口处缝上,她便带着香囊去见月华公主。

    月华公主正在屋中同柳言说话呢,见她跑进来忙道:“外头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

    “姨母,您看这是我刚绣好的香囊。”她便将要去给周姑娘送香囊的事情给说了。

    月华公主点了点头,“去吧,只是要早些回来,如今天黑的早。”

    得了应准,她笑眯眯的准备着出门的事情。

    不曾想,刚踏出三进院,便与严玦打了个照面。

    她一愣神,低声唤了一声,“三哥哥。”

    严玦见她手中拿着一个新做的香囊,想起前两日白昊告诉他,小姑娘这几日空闲时间都在为他绣香囊的事情,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

    小姑娘这是要去寻他将香囊送给他了吗?

    他便带着满心喜悦等着小姑娘开口,却又见小姑娘将香囊收入了袖中,同他开口,“三哥哥,我要出门啦。”

    上官玥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三哥哥将路给堵住了,让她不得不开口说。

    严玦嘴角笑意一顿,问她,“你要去哪儿?”

    “去周姐姐家中。”

    像是知道严玦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小琅今日要去县学呢,我同他一起去就好了,晚膳前我就能回来。”

    “三哥哥,我走了。”她朝着严玦挥挥手,便疾步朝外院走去。

    严玦站在原地,过了许久,终于才找回了自个儿的神思一般,他看向了白昊。

    白昊也没有料到上官玥这香囊不是给严玦做的,被严玦看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主,主子,公主还在等您呢。”

    严玦应了一声,也没训斥他胡乱传话,接着朝三进院走去。

    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玥儿亲手绣的香囊到底是要送给谁。

    周姑娘在屋中养胎,正觉无聊,听到婢女传话说上官玥来探望她,忙要起身去迎,胃里却又开始泛酸,就要吐出来。

    上官玥走进来都吓了一跳,忙问,“周姐姐,你好些了吗?”

    周姑娘漱了口,又吃过一颗梅子糖,方才觉着好些,“这几日日日如此,听我娘说,要过了五个月,方才不会吐了。”

    上官玥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自是不知道怀了身孕的女子竟要吐上好几个月,一听周姑娘这样说,便替她发起了愁,“那岂不是还要两个月。”

    周姑娘被她逗乐,“哪个女子怀了孩子不会经历这一遭,对了,这般冷的天儿,你怎么来了。”

    她忙将自个儿做了好些日子的香囊给拿了出来,“周姐姐,这是我找蓝叔叔配了香料绣的香囊,蓝叔叔说这香特别好,你戴在身上,便不大会想吐了。”

    “果真?”周姑娘眼前一亮,忙将香囊拿在手中仔细瞧,一看便笑道:“倒是为难你,从小便不爱拿针线,竟还为了我绣香囊。”

    上官玥忙道:“周姐姐,我绣的不大好看,你便将它挂在床帐上好了。”

    “哪里不好,你亲手绣的,我必定要日日都带在身上才好。”周姑娘颇为感慨,从前上官夫人身子不好,她的祖母便去帮衬着上官夫人料理家事,上官玥从小小一团长到会走会跑时,也是她祖母怀中长大的。

    “你不嫌弃就好。”上官玥心中欢喜,幸好周姐姐不嫌弃她的手艺。

    周姑娘怀着身孕,身体并不算太好,她便也没有多待,只是约好了下回再来,便起身准备离去。

    她心情不错,趁着天色还早,又拉着浣浣在街上走了一遭。

    浣浣还是觉着冷,“姑娘诶,咱们回去吧。”

    她却不想忙着走,“再逛逛。”

    她边走边往两边看,终于找到了想要买的东西,带着浣浣就进了铺子,浣浣见她认真地挑选着丝线,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又要买丝线?”

    上官玥认真地比对着手中的两股褐色丝线,同脑海中的那个颜色比对着,听见她问便道:“我发现我若是得空了,做些绣活也还不错。”

    浣浣抿嘴,她家姑娘哪里是爱做绣活的人呢,明明平日里,最爱的只有看书和下厨了,而且,哪家姑娘做绣活会用上褐色这样沉重的颜色呢?

    她十分不能理解,却还是帮着挑选颜色。

    终于买好了丝线,二人这才打道回府。

    刚一回府,便听闻严玦有事,带着白昊他们出了院门。

    她抿着嘴,有些不大开心。

    虽然这几日她为了绣香囊,窝在屋中哪里也没有去,可是她知道三哥哥就在书房里头忙着公务,就觉着很心安。

    可他现在出了门,也不知道几日才能回来。

    明明过了年以后,他就又要回京城去了,也不知道下回何时才能再见。

    她趴在软塌上,过了好久才重振旗鼓,开始按着记忆中的那个花纹,提笔在纸上画着。

    那是一个写的十分苍劲有力的玦字,被一圈藤蔓围绕着,是严玦的腰刀刀鞘上的烙印。

    她想要再绣一个香囊,送给严玦。

    用了月白色的织锦缎做底,再用同刀鞘颜色相同的褐色丝线做绣线,她想绣好以后应该是好看的。

    她忙碌起来,刻意的将严玦出了远门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大约是因为有了上一个香囊叫她练手,当下这个便十分让人得心应手了,趁着空暇时间来绣,也能不慌不乱的绣好。

    过了四日后,清晨时分,刚用过了早膳,月华公主便道:“这些日子倒是不曾出门去走走。”说着便提到要出门去游玩两日,左右府中人不多,到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

    上官玥好奇,却还是乖乖地回去收拾好了行李,又将已经绣好的香囊小心藏好。

    等到准备就绪,踏上了出门的马车走了许久,她方才发现去往的地方竟然是启珑山的方向。

    她望着窗外,琥珀色瞳孔微微张大,不可置信的问着,“咱们是要到启珑山上过年吗?”

    月华公主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一软,“正是。”

    她脑中却嗡嗡作响,怎么就这样巧会到启珑山上过年呢?

    她只同严玦说过,从前,她爹娘会带着她前往启珑山上看雪景。

    可是安陵很久没有下过雪了,启珑山她便也很久没有来过了。

    外头寒风乍起,她忍不住一哆嗦,方才放下了车窗帘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内。

    启珑山地势极高,却又有一条十分通畅便利的山道,可供马车上行。

    行了两个时辰,天色微暗时,终于到了庄子上。

    这处庄子,她也认得,是从前安陵某个富商在此修建,供来山上游玩之人夜里落脚的地方,依山而建,占地极广,景致十分不错。

    只是这冬天里上山的人并不多,此处便安静极了,只有守着庄子的几家佃户在此居住。

    她扶着月华公主下了马车,朝院中走去时,却见院子里到处都已经挂上了红灯笼,连屋子都已经全都装饰好,像是有人提前来布置过似的,都不用她们再动手准备些什么了。

    只将常用的被褥铺上了床,浣浣便道:“这里肯定提前布置过,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要来住呢?”

    上官玥抿着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可她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便连晚膳也都已经备好,简单的洗漱后,她就去了花厅,说着有事要出门好几日的严玦此刻也在厅中坐着,大约是不经意看过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的心好像微微被什么东西给刺中了一下一般,不疼,只是有些发麻。

    一家人吃着晚膳,月华公主不由得感慨,“这山上竟然比山下还要暖和些,这两日冷的要下雪了似的。”京城的冬天,因为年年都下雪,便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可是安陵不一样了,冷的刺骨却又没有雪花,才叫人觉着新奇。

    严琅忙道:“我方才逛过,后头有个温泉。”他闲不住,一来便到处逛了一圈。

    “怪不得。”

    “那温泉水可烫手,听说连鸡蛋都能放进去煮熟。”

    上官玥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交谈,还时不时地偷偷看向严玦。

    她以为她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看在了眼中。

    严玦微微皱着眉,她好像不太开心?

    是因为他擅自做主来这启珑山过年吗?

    他有些想不明白。

    一顿晚膳,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月华公主不动神色的将二人脸色看在了眼中,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又是怎么了?

    这是在启珑山的第一个夜晚,因为庄子后头有温泉,众人都觉着新奇,纷纷前去温泉边玩闹。

    因着是过年,月华公主也不拘着主仆之别,那温泉池虽大,却只有半腰高,也不会出现什么落水的事故,她年纪大了,不爱这些,便吩咐众人莫贪玩太久。

    浣浣颇为兴奋,拉着上官玥便要往温泉边去,“姑娘,姑娘我们也去温泉边走走?”

    上官玥心里藏着事,“你和红袖姐姐去吧,我想在院子里走走。”

    浣浣疑惑,见她心事重重的,想要问些什么,又听得后头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便按捺不住兴奋劲儿,“那我们去瞧瞧就回来。”

    上官玥点了头,独自一人走在山庄的抄手游廊上,这里的庄子依山而建,到了夜里,游廊上挂着的红灯笼皆被点亮,能够看清两旁山林的景色。

    这里同从前差别并不大,她仿佛还能看见此处曾经留下过的脚印,她爹爹牵着她娘亲的手,跟在她身后,唤着她叫她莫跑太快。

    这条游廊的尽头,有一处松树石台,她爹爹最喜欢在那里同人下棋了。

    她想起了从前,便想着要去石台处瞧瞧,可有变了模样。

    反正今夜也只有她一人。

    她沿着长廊往前去,没过多久,便走到了石台处。

    已经夜间,石台处却挂了许多竹灯,照亮了此处,能让人一辩分明。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着石台的风景,还有石台前站着,正看着她走来的严玦。

    作者有话要说:谈恋爱真香。

    我今天止不住的脑洞,又写了好几个文案嘿嘿,太香了。

    明天见~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