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师与秦川相对而坐，这一次没有欢声笑语或你来我往的玩笑。
两人都很沉默，脸色淡漠得像是古井。
我知道你的把戏。
终于，秦川率先打破这沉默，他用比这沉默更冷的语调道：这算不上正大光明。
陈道师冷冷道：那么这三个月里你一直刻意遮掩的东西，便算得上正大光明吗？
两人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陈道师也不打算留什么余地。
他将藏在暗地里的东西摆上门面，要得到一个交代。
两人互相是道友，不应该彼此算计提防，若是不能够保留基础的信任，这段情谊便很难维持下去。
因此，秦川此刻也有些难以应答，他原先尽力搪塞，但也知道以陈道师的智慧，自己的算盘必定会被他察觉。
然而真正到了摊牌时，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若真一板一眼地论起道义交情，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我不会害你的性命。
良久之后，秦川才缓慢地吐出这样几个字，这已经算是难得的信息，这六日日夜不断地相处，使得秦川不像原先那般冷静了，这或许是他心中疲乏困扰，又或者是对这几日里朝夕相对的少年生出愧疚。
这样的答案很真诚，不像是在撒谎，也正与陈道师的猜测不谋而合。
但他脸色却依旧漠然，冷冷道：不要我的性命，却要拿走比我性命更加珍贵的东西。
秦川脸色平静，他毕竟是夸父城中数一数二的智者，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暂时心软，而什么时候则需要不动神色。
无论回答真相还是谎言，陈道师都可以借此得到许多讯息，唯有沉默，这是最无懈可击的防御。
陈道师死死盯着秦川的面容，一字一句地继续道：你要对我做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无论你以什么东西作为筹码都无济于事。正是因此，你才不惜将我瞒在鼓里，暗地里运作手段。
而你拥有的筹码有许多。
陈道师吐出一口浊气：例如黑天秘境。
秦川的脸色依旧漠然，只是眸光深处一点异样一闪而逝，陈道师的推测过于精准与明确了，以至于他心头不自禁溅起涟漪。
为了交换黑天秘境，我付出过许多代价。
陈道师回忆起曾经与秦川的交易，那时的一句一字都记忆犹新。
事实上，那一次交易除去本来目的之外，还带着一些谋求真相的打算，陈道师想要知道秦川的宝库里到底藏有什么筹码，如此才能更进一步猜到对方的目的。
而得到的答案，甚至要远远超过他的预料。
秦川的目的，是哪怕黑天秘境也换取不到的东西，而为了换取黑天秘境的开启，陈道师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如此一来，答案便渐渐清晰明了起来。
陈道师眼眸里精光闪动，这样的头脑令秦川都要为之差异，竟然从一串串微小的细枝末节中理出头绪：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的，是道师的身份。
道师这两个字，有千斤重，万斤沉。
这甚至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蕴含着他所有的未来与期待。
这是不能够用来交换的东西，因此，秦川才要在暗地里使出多端诡计，甚至不惜与老爷子联手。
秦川依旧沉默。
陈道师目光死死望着自己道友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似乎要透过血肉，直接窥探到他的灵魂。
而结果有些让人失望。
秦川脸上，是如古井一般的无波，似乎自己所说的话全是无稽的空谈，似乎这一字一句如钢铁般的沉重话语，只轻飘飘如被风一吹就散的浮云。
这样的人物太过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人类，要想看透他的心思，恐怕只有老爷子能够做到。
世上最绝望的事莫过于此，唯一能帮到自己的人，竟然是对方不可动摇的同伴。
顿了一顿，陈道师继续道：看你这样的神情，似乎并非如此
这句话纯粹是在使诈，他当然不能从秦川的表情中读到什么，之所以如此说，是想借此观察他的表情，如果有欣喜或者失落，那么自己距离目标便更近一步。
可惜的是，秦川的脸庞依旧没有变化，像是磐石或山岳，可以经历千万年的风霜捶打。
陈道师呼出一口浊气，他望向自己的道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今日过后，秦三才必定会被秦川看管起来，直到暗地里阴谋发动的那一刻，自己都决然不可能再见到秦川一面。
如果不是我道师的身份
陈道师眯起眼眸，继续给出自己的推测：那么，或许与我的身份来历有关
这同样是极有可能的答案，陈道师来自与这座世界截然不同的他乡，在那个地方，藏着数不胜数的奥妙与智慧。
秦川的目的，或许与此有关，陈道师不知其究竟，但这依旧是可能的原因之一。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秦川的面容依旧古井无波，他只是冷冷地平视前方，像是傀儡或木偶，甚至让人怀疑眼前的秦川只是某种凝固的幻影，至于真人早以去了其他地方，若非如此，世上不可能有人冷静到如此地步。
陈道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定有什么办法
有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强烈的紧张感将他整个人围拢包裹，论起遮掩表情，他还远远及不上秦川。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交织缠绕，像是一团乱麻，他狠狠咬住舌尖，借助剧烈的疼痛来让自己更加清醒、
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令秦川失去理智
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这头老狐狸疯狂
陈道师眸光闪动，光彩越来越浓重。
世上没有人不存在弱点，哪怕是秦川也不例外，再如何完美无瑕的东西都存在缺陷，再如何聪明超绝的人也拥有漏洞。
而秦川的漏洞
是了！
陈道师眸中迸发出狂热，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涌现出来，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强烈与疯狂，直到最后，便有如一只无形大手，正狠狠捏着他的心脏。
他知道了，有关秦川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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