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将陈道师带回自己的家中，这一路上，陈道师的目光都死死落在自己这位“朋友”身上。
“生死境界……”
当到达屋中时，陈道师才终于开口，语气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讶然。
秦川眯起眼笑道：“没有什么值得惊讶。”
他说道：“参悟真道，是世上最具奥妙的修行，从中得到有关生与死的领悟，当然没有什么出奇。”
他原本就距离生死境界不远，此刻借助创造真道功法的契机更上一层楼，这的确是情有可原。
然而话虽如此，踏出如此关键的一步却依旧不露神色，这位秦家的老狐狸，实在神秘到令人畏惧。
陈道师又问道：“你与老爷子说了什么？”
这是陈道师想破头也无法得出答案的疑惑。
老爷子是伟岸的巨人，不论自己还是秦川在他面前，都只是一脚便可以踩死的虫子罢了。
这样两只虫子，有什么资格让他息怒，如何平静地离去？
尤其是老爷子临走前的神色，竟似乎……似乎秦川开出的筹码，是那等存在也难以想象的东西一般。
这实在超乎了陈道师的想象。
秦川微笑：“不能够告知于你。”
陈道师皱眉，他知道秦川向来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因此倒也没有追问。
秦川轻轻押了一口茶水，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真要问起，陈道师倒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从森林之中归来，无论修为还是威信都已经达到远超寻常的地步。
但凭借这样的修为便想要改革整座夸父城，无疑还差得太远，今日便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秦川道：“我的建议，是谨慎小心一些。放慢脚步，如此才走得更远。”
陈道师淡淡摇头：“这句话对我没有益处。”
“那便告诉你一些有益处的罢。”
秦川半点不恼，摇头笑道：“小心两个人。”
陈道师一怔：“哪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你的冒牌货，那位名叫陈青山的道师。”
秦川眯起的眼眸里透着慎重：“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陈道师目光望向窗外发白的天空。
“不要不当一回事。”
秦川告诫：“老爷子判断人的方法不可信，至少不可以尽信。”
陈道师收回目光，打量着秦川的眼睛，生出这样的想法很难得，毕竟按照老爷子的说法，秦川是夸父城年轻一辈中仅有几个出彩的人之一，然而面对这样的夸誉，他却惊人地理智。
“人是会变化的。”
秦川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我失去了自己要寻找的东西，那么我也便失去了‘特质’，不足够入老爷子的法眼。”
他望着杯中沉浮地茶叶，微微晃了晃神才继续道：“而如今，陈青山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也便拥有了那样的‘特质’。”
陈道师瞳孔骤然一缩。
经过今日一役，他原本对陈青山已经失去提防，直到此刻才陡然惊醒。
老爷子识别人高下的标准，是此人是否全身心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奋斗，那便是所谓的“特质”。
原先陈青山陷入迷障，不能明察自己本心，因此再如何执迷也只是虚妄，空空浪费心思而已，那样的人物不值得挂怀，入不了老爷子的眼。
然而如今，他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夸父城中人人如龙，不是成为开辟光芒的道师，而是“创造伟大的事业”。
如此一来，这便成为了陈道师所能想象的……最难缠的对手。
秦川说得不错，在那位道师失去一切，所有的骄傲、荣誉、底牌都毁于一旦之后，他反而变得更加强大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陈道师深吸口气，目光又遥遥望向远方发白的天空：“那么第二人……”
秦川却并不急着回答，自顾自又沏一壶清茶之后悠悠问道：“你在森林之中击败了白书琼，对吧？”
陈道师没有回答这样的明知故问，目光依旧沉湎在浩瀚天幕的云卷云舒上。
“那么在击败白书琼之前，有哪些人看见了他的悟道？”
“只有一个人。”
陈道师回忆往事：“他叫做周泰，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通玄境，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秦川眸光眯起：“那么这位周泰，便是你第二位要忌惮的敌人。”
陈道师目光蓦然变得锐利，不再望向天边，而是冷冷地注视着秦川：“你想要说些什么？”
“见识过真正的道之后，周泰便不再是周泰了。”
秦川静静看着手中茶杯上氤氲的热气，追忆起一些往事：“那是只有悟得真道者才能面对的东西，自古以来，悟得真道者都很稀少，这是因为大部分人不具有这样的资格。”
陈道师冷冷道：“我连悟得真道者都杀得，周泰不过是被真道暂时迷惑，又如何算得上敌人？”
“你所杀死的，不过是刚刚悟地真道者。”
秦川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净：“时间越是流逝，悟得真道者的特殊之处便越是显现，那位周泰哪怕只得其一，也算得上是可怕的威胁。”
“光是观看过真道者，当然没有资格作你的敌人。”
“可若是此人是你的弟子，那便另当别论了。”
“他是你的弟子，所以你不忍心痛下杀手，于是一日又一日，他愈发成长壮大，渐渐连你也不能抗衡，到了那时，你便是想动手，也为时已晚了。”
一句句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陈道师只是默然。
“我知道该怎么做。”
最终，陈道师只是这样开口。
夜色将深，陈道师将要离去时，秦川忽然惊醒道：“对了！”
陈道师转过头来。
“与白书琼交战之时，你可看见了真道？”
陈道师轻轻点头。
他当然看见了，见得真切。
秦川皱起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一般，他忽而低头思索，又忽而死死望着陈道师，如此半晌之后才问道：“你所见到的真道，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