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琼脸色一沉。
陈道师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以至于他无法反驳。
从战斗中有所领悟,更上一层楼。
这是他从陈道师手中学到的东西,毫不客气的说,若非是陈道师,他恐怕要数年的修行才能到达当前境界。
白书琼冷冷道:“可惜我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陈道师微微一笑:“你要试一试吗?”
他大袖一挥,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忽然浮现出来,其身光芒氤氲,初时微小,随着时间流逝,竟一点一点增长、扩大。
当看清此物,数百位白书琼的眼眸里,齐齐流露出诧异之色。
“秦家亚圣的道兵!”
白书琼面色微沉:“听人说这东西落到了你手里,我还不如何相信。现在看来,秦川果然是没种的废物。”
陈道师摇头道:“可不要侮辱我的道友。”
“道友?”
白书琼冷笑:“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也只是在利用他。”
陈道师也微笑:“如此便依旧算得上是道友。”
不互相利用的是道友,互相利用的也是道友,只要并非一个人单纯地利用另一个人,这样的关系便可以持续下去。
“如何?”
看着白书琼,陈道师脸上流露出冷冽的笑:“你敢赌吗?”
白书琼眸光闪烁,陷入沉思与惊疑。
陈道师身后的树心之中,上百人屏住呼吸,等待着白书琼的答案,他们曾见过这件亚圣道兵的威能,知道这已经是陈道师所剩下唯一的依仗。
若是白书琼当真中了激将法,要与亚圣的道兵比拼威能,那么这样的绝境之中,或许便还藏有一丝希望。
然而白书琼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加聪明。
“我不是蠢货。”
他冷冷道:“这场战斗将要分出生死,能够杀了你,我便一定会下手。所谓的赌局,只给有资格的人加入。”
他说得的确不错,如今的陈道师缺少那样的底牌,激将法无效,白书琼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树心中的上百人目光齐齐黯然下来,都只觉得心脏狠狠一沉,如同一瞬间坠落无边地狱。
只有陈道师微微一怔:“你当这是什么赌局?我何须与你玩那样的把戏?”
他看向周围数十位白书琼,神色却依旧淡然自若,双手背负,不露惧色。
适时有轻风徐来,吹得他一袭白袍猎猎作响,少年道师冷漠的声音,也在这猎猎的风声中响起。
“这场战斗,的确要分出生死。”
“接下来,我不会后退一步,但与之相对,你也不能够逃走,想着逃窜,想着求生。”
这样的话语听得包括白书琼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骇然之色,只有陈道师面不改色,只有眼眸中流露出疯狂的光。
“这,才是我要的赌局。”
这话音落下,顿时惊起千重浪。
所有人都为陈道师的豪气所震慑,又为他的疯狂而胆寒。
这样的赌局,太过疯狂!
他正身处前所未有的劣势中,本应当拼尽一切资本求一点逃生的机会。
然而他却拼尽一切代价,博一点杀死对方的可能。
这场赌局并非是为了求生,入局的第一个筹码,便是两人的性命。
那还只是最小的筹码。
“你,敢赌吗?”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压得白书琼面色惨白,只觉得心头轰隆隆直跳。
因为这一场赌局,他没得选择。
真正大宗师的战斗是修为之争,更是气魄之争。
若是气魄不足,被对方压上一头,能为再强者都不可能取胜。
看着陈道师手中的那一点微光,数十位白书琼额头都齐齐溢出冷汗,眼下那白光微弱、渺茫、不值一提,但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夺走自己的性命。
这像是死亡的倒计时,当那一刻来临时,一切都不能避免。
然而白书琼……不得不赌!
陈道师的气魄太大,压迫得他失去了选择权。
“你想要寻死,那我便成全你!”
猛然一声咆哮,数十位白书琼一齐横冲出去,这咆哮声振聋发聩,层层叠叠,数十人的进攻也接连不断。
陈道师只是转瞬之间便负伤,他的修为比起一位白书琼尚且有所不如,又怎么可能抵挡数十位?此刻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至极。
然而他的双脚却依旧嵌在泥土里,半分不曾后退。
他双手持剑,忽而横劈,忽而竖砍,一招一式都发自本能,是不必思考便能得出的最优解。
他的气息沉稳,竟然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大地中涌现,灌注入他的身躯,这是陈道师化身为青竹时学到的东西,伟岸的大地之力被他利用,成为最大的臂助。
而大地的力量无穷无尽,哪怕是悟得真道者也不可能抗衡。
也便是说,只要不因为疼痛而后退,只要不因为恐惧而胆怯,只要不露出什么破绽或漏洞,陈道师便不会死去。
这,才是他敢进行这一场豪赌的底牌!
然而人怎么可能不疼痛,怎么可能不恐惧,怎么可能不露出破绽?
树心中的众人看着这一幕,都禁不住忧心忡忡,这是近乎没有胜算的赌局,当光芒巨大到足够吞噬白书琼,需要花费足足半柱香的时间。
而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抵挡数十位强于自己对手的进攻……
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们看到陈道师的胸口被灵气穿刺,一身白袍破碎,露出白中带着青色的血肉。
他们看到陈道师的脸庞被接连数拳砸得变形,眸光却依旧清澈,死死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看到陈道师溢血,浑身上下灵气消散又聚拢,看到他的眸光里因为疼痛浮现出痛苦,下一刻便又被坚毅取代。
方秋月支撑不住,几乎要忍不住出手,最终却被秦白书阻拦下来。
“道师要的,是公平的对决。”
秦白书闭上眼睛,好让自己的情绪不显露出来,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却依旧禁不住地颤抖:“那便只能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他比谁都更害怕陈道师失败,但也比谁都更尊重陈道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