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老者身后，一位位森林核心地带的人类面面相觑，都惊恐地发抖。
他们一行七人中有四个都是通玄境界的大修。
然而大修也有高下之分，比起那位老者的能为都要稍弱一些，又如何及得上陈道师？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这少年的手段，他们根本就看不透，明明只是蕴灵境巅峰的修为而已，发挥出的威能却太过匪夷所思。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没有人能够保持平静，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力太剧烈。
陈道师倒也不急不躁，双手环抱胸前，平静地等待着。
最终，其中一人上前，双手交叉行礼：“我愿带你入村。”
“只是在此之前，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人长出一口气才有力气开口，接着道：“那便是你须得发誓，不能为难我村中的族人。”
陈道师皱眉：“你没有资格要我发誓。”
这句话很冷漠，没有留什么情面。
但也确实是事实，陈道师从必死的危机中逃出生天，高高在上之人的身份交换了，如今由他来生杀予夺，掌控人的生死。
那人听后忽然大笑，这笑声震耳欲聋，让陈道师下意识警惕，以为这是什么奇妙的功法或灵技。
然而下一刻，那人的身躯直挺挺倒下，失去了呼吸。
在他之后，第二个人上前，淡淡道：“我愿带你入村。”
“只是在此之前，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的言语与第一个人一模一样，就连语气的抑扬顿挫都毫无二致：“那便是你须得发誓，不能为难我村中的族人。”
陈道师默然。
在这片刻的默然之中，第二人也忽然抬头，仰天大笑。
他的身躯软倒，血流遍地，与第一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然后第三人上前，微笑道：“我愿带你入村。”
“只是在此之前，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平静开口，看也没有看两位同伴的尸体一眼，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陈道师眼眸：“那便是你须得发誓，不能为难我村中的族人。”
“我可以答应你。”
这一次，陈道师回答。
他看着地上的量具尸体，又抬头，看向第三人的眼睛，从对方的目光中，他没有看到半分恐惧。
陈道师对着夸父发誓，神情很真挚，没有使用什么计谋或手段。
“请。”
第三人走到陈道师面前，做出请的手势。
跟在他身后，众人一路向北行，森林里的树木层层叠叠，渐渐都被抛在身后。
熟悉的村落轮廓在路的尽头浮现出来，修建在树梢上的房屋摇摇欲坠，能听到轻微的交谈声。
众人故地重游，都觉得古怪不可思议，他们虽然听陈道师说过在河流中去到的场景是过去与未来，然而不曾亲眼所见，便终究有所疑虑。
如今眼见着熟悉的风景再度涌上眼帘，他们才半点无法怀疑，此刻再回想起在水中争渡的时光，只觉得恍然间如梦一般。
“为什么？”
将要走入村庄时，陈道师忽然问道：“为什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他不能够理解。
森林中的人类以同族为食，将残暴的妖兽当做信仰与图腾。
然而他们却愿意为了村落赴死，一个接上一个，陈道师现在回想起他们赴死时的神情，都只觉得毛骨悚然。
太平静了。
他们死去的时候似乎并不恐惧，甚至也并不因同伴的死亡而悲伤。
太平静了。
平静得古怪，平静得诡异，平静得像是在做什么微不足道的决定。
一个人死了，再也不会归来，然而似乎没有人因此而伤悲。
生命的价值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因此这样的牺牲并不动人。
“因为死去的人将要归来。”
说话者神情振奋，眼眸里都迸出光辉：“我们所信奉的东西远超你的想象，不是你们这些森林外的荒蛮野人可以理解。”
陈道师皱眉：“你们所信奉的，难道不是青丘妖狐吗？”
这是广为流传的说法，森林中的人族以妖兽为信仰，浑浑噩噩甘愿作任由异族驱使的奴仆。
正是因此，夸父城中的人才会视之为蛮夷。
这样的说法，陈道师以往从未曾怀疑过，今日亲眼所见，也的确见到了森林中的人类啃噬同族，他原本已经深信不疑，此刻却不得不生出其余的猜想。
森林中的妖兽固然强大，但还远远比不上伟岸的夸父，连夸父都没有那样巨大的权柄，区区妖兽又如何能够让死人复生？
亦或者，这只是某些妖兽的谎言？是卑鄙的欺骗？许多人不能够得见真相，因此才浑浑噩噩地屈服。
“我们并不信封妖兽。”
那人说：“妖兽只是领路人，它们走在了我们前面。我们为妖兽赴死，为奴为仆，这是在积累功德。”
陈道师面色微变：“你们信奉的到底是谁？”
然而这一次，众人皆是齐齐一声冷笑，无论陈道师如何开口都不发一言。
微微一顿之后，陈道师又问道：“你们可曾当真见过有人死而复生？”
“自然。”
一人冷笑道：“我们村中的村长便是从死后世界归来者，据他所说，与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终有一日，我们也会得到……”
话音过半忽然戛然而止，这是被身旁的人阻止了，有些事情不能说出口，不应该被陈道师知晓。
陈道师知道追问不出来由，倒也没有逼问，无论如何，他今日得到的讯息已经堪称惊人。
有关森林中人类的面纱在他手中缓缓掀开，这是不深入其中，便一辈子都无法得知的隐秘。
以往有关森林中人族的讯息，都是侥幸带回来的细枝末节，人们借此推演，猜想真谛，得到的答案当然不够可信。
到了今日，才真正有人踏入森林中人族的领地，这是开天辟地般的一大步，有一些迷雾将被掀开，一些古怪将得到解答。
最让人困惑不解的，是森林中的人族为何会如此强大。
按照广为人知的说法，森林之中的人类，甚至比妖兽还要恐怖，他们掌握有非法的法，修为甚至要强悍过许多妖兽，这样的底蕴太令人不可思议，不像是一座小小村庄该拥有的东西。
甚至白书琼选择在此地悟道，是否也是有意为之？森林里的可供修行之地千千万万，他却偏偏选择了人族居住的村落，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那位村中的村长当真可以死而复生，从死者世界中归来吗？他们信奉的存在又是什么？蕴藏有哪些隐秘？
古往今来，这样的问题，还从未得到过解答。
如今，陈道师真正触及其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