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无忧总是很容易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好,比如师父,又比如李家人。
于是她好不心疼的买了一套很不错的银子头面,毕竟这些钱也只不过是救个人就可以换来的。
她提着头面走出去。
果不其然,小崽子不见了。
头上已经开始飘着细雪,寒风吹来,无忧微微瑟缩了一下拉起帽子,把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子后。
但是她没有走,就那么提着东西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鞋上的珍珠品质不错,是她那个商行世家的朋友给她派人送过来的。
她也不确定,小崽子跑哪里去了。但是她知道,她得等着,万一小崽子回来了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甚至觉得脸都冻僵了,才听到熟悉的声音。
;喂!疯女人!
她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的小崽子,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是刚跑回来。
她有些呆愣的眨了眨眼睛,随后立马摆出不高兴的模样看着少年呵斥。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少年闷声不语,才从斗篷下伸出手,手中提着一个手炉。
;喏,拿去……路上捡的,你的手冷死了。
少年语气别扭的把手炉塞进了她手里。
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暖炉,常年冰冷的手在碰触温暖的第一瞬不是感觉温暖,是恐惧和疼痛,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差点一个脱手就把手炉丢了出去。
其实……有点疼。
冰冷的血液被温暖一点点融合,带着刺痛感。很陌生的感觉,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莫名奇怪的感觉。
无忧的脸上神情依旧是和平常一样,却突然对着三七露出一个笑容,微微挑眉。
;怎么?你这是关心我?
;你想得美!少年毫不客气的怼回去:;我就是嫌弃你手冷而已,牵着我难受!疯女人,就是喜欢自作多情了。
无忧得到意料中的答案,也不恼怒,毕竟习惯了。
;是啊,我就喜欢自作多情,你就是没良心的狼崽子。
她从容的牵着少年,另一只手抱着手炉。把东西全部放进背着的竹篓里,和少年一起走在雪中。
白雪落在他们身上,墨发上沾染了雪花,好似在雪中白了头。
李姑娘成亲的那天,无忧一大早就把三七弄醒了,然后给三七挑衣服梳头。
三七也是第一次看见无忧身上出现别的颜色的衣服。无忧总是一袭白,像是不化的冰雪。但是她今天的衣服上则有着浅浅的粉色,像是春日海棠花的颜色。
三七不是本地人,这从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他的头发是亚麻色带些微卷的。无忧在弄断了第三把梳子后彻底放弃了,这狼崽子的毛她是捋不直了,最后只好用手一点点分开他总是打结在一起的发丝,嘴里叼着一根青色的发带。
;疯女人,你头发和眼睛颜色好奇怪。
少年却是看着铜镜里认真为他束发的少女,微微皱眉。
平常都没有办法注意,只要在淡淡的阳光下才可以发现这一点。
无忧的头发不是纯黑,而是一种深灰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金色的丝线。眼睛的颜色也比一般人浅。
叼着发带无忧不好说话,只是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和师父是一样的,头发的颜色她就不知道了,毕竟从她有记忆起师父就是一头白发。她只知道师父常说,她和她母亲长得像。
师父也说过,他们一族来自南疆,也许她也是南疆人吧。她想着入神。
突然就是感觉头皮一疼,低头一看狼崽子居然扯着她的头发玩?这就是找打。
无忧毫不客气在少年梳好头发的脑袋上就是一敲,恶狠狠的威胁。
;在动我的头发,我就把你身上的毛都剃干净!
;啧,疯女人。
少年捂着头对着少女吐舌头。
山下镇上药铺的李家很热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李姑娘是从城南嫁去城西,虽然不远但是也有一段路,更何况嫁出去的姑娘就是婆家人了,常回娘家是不可能的。
只是很奇怪来帮忙的镇民看见无忧都是微微让开一点,也不主动跟无忧搭话。看着无忧的眼神也很奇怪……像是害怕,有些是敬畏。
李家人却是不一样,尤其是李家的小儿子看见无忧,整个眼睛都亮了,跑到无忧面前扯着无忧的衣袖甜甜的喊着;钟姐姐。
李家的小儿子和三七同岁,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看见无忧就像是只小奶狗看见主人似的,巴巴跑上前来,眼睛眨啊眨。
;钟姐姐,你是来看阿姊的吗?
无忧点头,想伸手揉揉面前少年的毛茸茸的脑袋,但是手却被狼崽子紧紧抓着,似乎有一种你敢动,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的感觉
;是啊,你姐姐呢。
狼崽子的眼神已经快吃人了,无忧难得的没有想气小崽子,于是只是问了一句。
李家少年点头道:;姐姐在梳妆呢,我带钟姐姐去瞧。
李家少年高兴的就要去拉无忧的手,被三七拦住。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三七拍开李家少年的手,一副护食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打算咬死面前的少年。
无忧觉得好玩又好笑,这小崽子是把自己当做私人物品了吗?
这就像是你养了一条流浪的狗子,你好心每天给它丢些肉骨头吃,它每天会吃着骨头,却对你爱搭不理,甚至在你靠近还会龇牙咧嘴。但是某天你对着另外一只乖巧的小狗示好,它就会立马跑过来冲着你们汪汪叫唤,做出凶恶的模样。
她家崽子就是这种状况,养不熟却也不让你和别人熟。
无忧无可奈何的笑着,揉了揉崽子的头。
;别闹了,又不是小孩子。
狼崽子哼哼两声,死拽着她的手不松开。
和李家少年去瞧李姐姐,面容平凡的姑娘穿上那一袭嫁衣红装都会令人觉得惊艳。
怪不得说女子一生最美的一次就是披上嫁衣的那一瞬。
瞧见无忧,李家姐姐眉眼弯弯,笑得温柔。
;阿忧妹妹,你来了呀。
她看见无忧身边还带着个绿色眼睛的孩子,镇上布店的老板娘都传遍了,说山上住的钟姑娘养了一个像狼一样的孩子。
李家姑娘并没有像是镇上的人对无忧那么畏惧,可能是因为她是亲眼看着这个小妹妹一点点长成如今这幅模样的,所以她也比任何人更加明白,这个像是山鬼化身的姑娘也只是普通女孩罢了。
;嗯。
无忧点点头,将带来的首饰盒放到了桌上,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李家姑娘,道:;这是给姐姐的贺礼,一会让婶子给姐姐放到箱底吧。
李家姑娘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整整一套个银饰,相比普通人家的三四件陪嫁首饰,这可算是大手笔,刚想拒绝,就听见无忧淡淡道。
;姐姐收着便是,我也不差这点钱,日后姐姐去了城西,我们便是不能常见面了,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姐收着便是。
李姑娘叹气,无忧从小就是个倔脾气,就像是她小时候给无忧塞了把山楂,无忧就一定会去采来浆果还她,她如果不收无忧就可以在她家铺子外站个一宿。
;那么姐姐就谢过阿忧了。
李姑娘温柔一笑,然后习惯性的又从食盒里抓了一把糖塞到无忧怀里,尽管无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然后又塞了一把糖果给三七,揉揉三七的小脑袋。
;这是你的。
三七面色古怪的缩到无忧身后,一副戒备的模样。
无忧笑笑:;李姐姐不要见怪,三七性子就是这样。
李姑娘噗嗤一笑:;和你小时候一样,你小时候啊就爱躲在你师父身后……
李姑娘颇有把当年的事情说一说的态度,喜娘却端着剪刀过来,对着李姑娘说:;姑娘,请剪发。
李姑娘点头,拿着剪刀剪下一缕头发放在盘子里,然后喜娘立马拿着红绳捆起来,放到了一个绣着合欢花的香囊里。
三七拉了拉无忧的手,问:;为什么要剪头发?
无忧说:;这是风俗,新婚夫妻要各剪下一缕头发绑在一起,意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李姑娘笑得温柔如水:;传说这样头发绑在一起,两个人就可以白头偕老了。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
三七又侧头看着无忧的头发,不知道想些什么。
无忧和李姑娘聊了一会,就到了出嫁的时辰,于是无忧就带着三七出去看。
外头雪已经停了,金色阳光洒下来照映在雪地上,金灿灿的格外好看夺目。
无忧带着三七站在外头围观的人群中。
很奇怪也很正常的就是无忧身边一定会空一圈位置,哪怕大家再挤也不会挤到无忧身边。
尽管会喊一声;钟姑娘,却并不会热络客套。
无忧已经习惯了,她只是安静的看着李姑娘穿着嫁衣上了喜轿。围观的人就那么一路跟着轿子去城西看拜堂了,无忧便是低头三七问。
;你想去看拜堂吗?
三七看了一眼远去的人,又看了一眼无忧,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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