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几个时辰才算把药完全上好,她将四肢上的针取下来,又找了件自己的外袍替人披上,看着长出一截的布料道:回头带你下山买件合适唔!
原本还像是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扑上来,将她死死按在身后的桌面上,药罐撒了一地。
腰一下撞到桌面,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少年也是这个时候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小狼崽子
无忧一边想着,却被掐得有些呼吸困难,模糊的视线中,唯有那人的眼睛亮得慑人。
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咬死猎物的那种兴奋,却并不觉得惧怕。
师父说她冷血薄情,没有说错过,毕竟她是真的不在意生死,哪怕像现在她心里也没有一丝畏惧。
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银针扎在了那人身上,趁着对方吃痛松手的机会站起来,三两下将穴位封死了,然后一边喘气一边跟瘫倒在床上的少年互瞪。
无忧看着身下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手指轻佻的挑起少年的下巴。
小崽子,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会让你知道银针的滋味。
少年的眸色闪了闪,瞪着无忧咬牙切齿:疯女人
无忧听到这称呼却是笑了,她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少年:我是疯女人,你就是狼崽子。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相处里,可能是少年真的畏惧银针的滋味,也没有太主动去招惹无忧不快,可是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阴狠。
说实话把人带回来,无忧也没有打算让对方怎么样。这小孩就是个狼崽子,养不熟,她一早就晓得了便没有报什么希望,毕竟救人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现在也不过是教着人念书识字,让人家给自己带个药僮而已。
无忧三个月以后才想起了一件事――她一直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你以前有名字吗?无忧翻着医书问床上静养的少年。
他们都叫我小畜牲,狼崽子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满是杀意,看向无忧的眼神也很冰冷:为什么要有名字,只有你们人才有名字,你们都是些渣滓
无忧倒是丝毫不在意,继续坐在床上翻着医书:所以我在把你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
手指轻轻划过医书,无忧突然抬头对着少年一笑。
三七,这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
这是一味普通的药草,无忧读过书大多都是医书,她也不愿费脑就那么随手选了一个。
少年也就是三七看着无忧的笑容,有些嫌恶的转头不看她。
过了很久直到无忧以为少年都要睡着了,少年突然问。
喂,疯女人,你叫什么?
无忧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反正不叫疯女人。
然后嘴角微微扬起。
我叫无忧,无忧无虑的无忧。
三个月后,三七就可以下地了,他的身子常年受损严重,慢慢调养到完全好起来也要个一两年。
虽然给三七取了名字,她却不常叫,大多时候还是小崽子来小崽子去的,看着那人嗷嗷炸毛,无忧就会笑起来,觉得好玩的紧。
她一个人在这山上活了十五年,先前还有师父陪着,师父走了后他连话都不怎么说,若不是隔山差五的下山溜达,她觉得她都快忘了如何和人正常交流了,更不要说感情波动了。
她也想对三七好点,但是三七总是用那种防备的眼神看着她还是算了吧,即使她示好这个小狼崽子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好心吧。
无忧只会医术和一些简单的武艺,她便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三七。三七学医虽然不像是她一样是一点就通的天才但是比普通人还是不错,而且他鼻子很灵和自己一样可以分辨草药的味道。学武倒是一点就通,于是无忧干脆翻出了师父留下的武功秘籍丢给狼崽子,让他自行参悟去了。
某天,那天下过雨,无忧在家里收拾昨天晒的草药,三七则上山采药了。
无忧便在家等他回来,她不怕三七跑了,因为如果三七逃离她身边,没有自保能力的他很快又会被人当做货物抓起来,再一次被人贩卖。
可是那天无忧等到了天黑,三七也没有回来。
无忧皱眉,提着灯上山了。
后山的树郁郁葱葱的,遮盖着光线,就算是大晴天都显得昏暗,更要提这样阴沉的天气。
她找了很久,直到天整个黑下来,她才在一个山沟沟里找到了三七。
原来是回来的路上,因为背篓里的草药太多了,路太滑了,加上林子太昏暗,三七没有看清路便从小道上摔了下去。
如果不是无忧鼻子好,她根本就不能跟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找到三七。
少年整个蜷在泥土与草屑里,浑身灰扑扑的,背后的衣服都被石头刮烂了,大大小小的擦伤遍布全身。他的大腿被一根木刺穿透了,脑袋撞到了一块石头,流了很多血。
只有微张的唇和微眯着的眸子在告诉别人,他还活着。
无忧立马蹲下,看着少年大腿说了一句忍着,把木刺直接徒手拔了出来。
三七倒吸了一口气,便是紧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无忧很快拿出带的止血的药和布条给三七的包扎伤口。
然后把背篓背在前面,把三七背在身后,让三七提着灯小心翼翼的走着回家的路。
三七无力的把头靠在无忧肩头,在无忧耳边喘着气。
无忧只是耐心走路。
突然脖子就是一疼,无忧就是倒吸口气小狼崽子都伤成这样居然还有力气咬自己。
刚准备骂,耳边传来小狼崽子压抑哭腔的声音,让无忧一下心就软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路好黑我看不见找不到路我好怕
小狼崽子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用犬牙叼着她脖颈上的软肉咬出了血,似乎恨不得咬死她。
我不知道你怕黑,我以为你可以自己回来的
对不起。
无忧面对这么可怜的小崽子,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也是第一次在小崽子面前服软。
你是坏人。三七把头埋在她肩膀,声音闷闷的,可是无忧却明显感到身后的孩子在轻轻颤抖:我最讨厌你了
是,我是坏人,对你最坏了。
无忧走的很慢,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就算少年再轻可是加上满是药材的背篓,她也是很吃力。灯笼里的光不是很亮,也只是可以勉强的看清路。
好啦好啦,以后我一定每晚都在家门口点上灯笼,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路回家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三七吸了几声,轻轻问。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是把我当成了你养的狗,还是你养的奴隶!
果然,这狼崽子对自己的好心只会是戒备。无忧想,却勾了勾唇。
我只是太无聊了而已。我会给你吃给你穿,教你我所会的一切东西,而这些在你成年之后,都必须一件一件的还给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钱也好,物品也罢。这是一场交易,所以你不需要怀疑什么,也不需要觉得自己欠我什么。
无忧语气平静,三个月的相处让她清楚看见了少年身上的疑心,这是与生俱来的,你对他越好他疑心越重,越想远离你。
那倒不如让他以为这是场公平交易,互不相欠更好。
三七笑了,笑声满是嘲讽,像是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无忧想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你不能指望用温情去感化,你能做的,只有抽一鞭给一颗糖的驯服。
原来你也跟他们一样。被狼养大的少年说:果然,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点你说的没错。无忧笑了笑:所以啊,我正在把你变成人类。
在狭窄的小路上,少女背着少年一步一脚印的走着,灯火不是很明亮却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和少女清秀的脸颊。
少女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少年靠在她瘦弱的后背上时,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感到了安全的舒心表情。
今天,小院来了两个客人。
不是山下药铺常来给无忧送货的少年郎。
他们浑身是血,黑衣男子抱着一个血衣男子跪在小院前,他们浑身狼狈,像是经历了一场逃杀。
三七就躲在门后看着站在门口的无忧。
求鬼医,救他。
那黑衣人嗓子沙哑,似乎是好几天没有喝水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着无忧。
无忧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面前的不是活人,只是在寻常不过的草木,她向来冷漠,骨子里更是冷血。
他快死了,他的五脏六腑都被震伤了,心口还被刺穿了,若不是微微偏了一点你现在带过来的就是一具尸体。
无忧的语气很平静,像是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
黑衣人把人放下,对着无忧磕下一个头。
我知道鬼医是钟神医的弟子钟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鬼医也一定可以我,我知道这里的规矩,不论是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支付只要,只要您愿意救他。
无忧露出了一抹笑容盯着那两个男子看了一会突然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