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
“他像是失去了行走能力,两只手扒着地面,一寸寸朝前挪动,口吐白沫,眼睛张得像死鱼眼一样。一边爬,嘴里一边念叨着:‘怪物……一群怪物……’”
“没把他扶起来?”
“大伙都有些害怕。我个人是这么理解的……”老许想了想,“夜里,全村的大人一起扮鬼把他吓疯了。但他们的目的只是吓吓他,没想过谋财害命,因此,在确认对方确实被吓到后,便离开了。第二天,当所有人看到自己昨夜的‘杰作’后,都他妈的给唬懵了。”
这说法当然合理。沈南脑海中浮现出这位客人四肢伏地爬行的画面。
“当客人爬到我跟前时,他居然抬头了,似乎还认出了我。他……朝我咧嘴笑了,然后说……”
“说了什么?”沈南心里一紧,这句话确实非常重要。
老许惨笑道:“他说:‘都是活的……那些石像……我摸到的……都是活的……’接着……他就咽了气。”
故事讲完,屋里一片沉默。沈南也好,老许也罢,谁都没有心思再动筷子。角落的电视机早已不播放节目,屏幕上只有停台后五彩斑斓的画面。
夜风呼啸,拍打着窗户,楼下旅馆的老旧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似乎被访客不停地拍打。
良久,老许强撑着起身,准备洗漱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我就先……”
沈南突然问道:“你问过他们吗?”
“什么?”老许没反应过来。
“你家里人。那天夜里,他们到底做过什么,问了吗?”
老许长叹一声,“这才是最离奇的地方。虽然我死活不相信,但我父母赌咒发誓,说那天夜里……他们只在洞外装神弄鬼、又叫又跳吓人来着,全村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进过那个山洞。所以说……”
沈南恍然大悟,品出了这中间的蹊跷。
洗漱后,两人分别躺下,但疑问始终埋在沈南心中。
村民们既然没进过隧道,那么……客人所说的,洞里的活物,到底是什么呢?
……
次日天明。
沈南再次呼呼大睡,据老许说,他像是做了噩梦,表情痛苦。被摇醒时,手脚并用,差点把老许一脚踹躺下。
但沈南自己却不记得梦到过什么。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他忙不迭起床,招呼老许一起上路。
老许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因为挨了一脚,态度比昨天更显卑微。他谄媚笑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开窗看了天气,挺好!咱们开快点,中午时候,保管能到!”
车子启动,越往前走,小路越显颠簸。车子行驶在起起伏伏的路面上,车上的两人屁股很不舒服。路面越来越窄,几乎很难容得下两辆车并行,两侧的树林愈发密集,树荫遮挡了光亮,前路一团黯淡。
昨夜的积雪大概不少,道路上脏兮兮的雪堆厚厚一层,融化出的雪水浸湿了路边的土壤。
远远的,一道笔直高耸的斜坡出现在沈南眼前。老许指着路边一截难以察觉的栏杆,栏杆上挂着生了锈的铁路牌,上写着两个平平无奇的大字:连田。
驶上斜坡,就连车子都生出一些疲惫,用尽了全力才冲进连田镇的市集,打破了这僻静小镇的安宁。汽车轰鸣声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他们面无表情,麻木地看着远到的来客。路边几个流着鼻涕的孩子目不转睛盯着汽车尾灯,嘴里含着廉价的棒棒糖。
在老许的指引下,沈南将车子停在了连田镇分局的大院口。下了车,听到声音的同事赶忙披着大衣出门迎接。老许任务完成,不准备久留,笑嘻嘻和沈南握握手,背着自己的旅行包,朝村子赶去。
沈南四下张望一阵,才发现连田镇的市集与自己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与其说是个市集,不如说它是稍大一点的农村。建筑物稀稀落落,除了街面几幢稍显白净的钢筋水泥房,大多居民仍住在黄泥黑瓦的土屋中。屋子隐匿在树林中,时近正午,缕缕炊烟自林中升起,偶有犬吠交杂。
接待他的人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几岁,自称姓马,一脸稚嫩。身上的制服想是疏于清洗,谈不上整洁。他面带微笑接过沈南的行李,张罗着将沈南迎入大门。
两人来到办公室,沈南问:“局里有几个人?”
“两个。除了我,还有老唐……是我的领导。昨天就接到市区吴长官的电话,说您要来,我俩巴巴等了一宿。等到夜里两三点,想是您路上遇了风雪,耽误了。我还好,年轻,身子骨硬实,没关系。老唐都快满五十岁了,经不住熬夜,这不,染了风寒,今天只好回家卧床。”小马很健谈,别人问一句,他能答一串。
沈南皱眉,他可不太喜欢这样的人。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镇上居然只有两位同事。
“两个人……”他左右四顾,“用这么大的办公楼?”
小马哈哈笑道:“沈长官有所不知,咱们这个镇,别的没有,地皮多得是。房子嘛,修的时候也没考虑那么多。镇上说修大一点,万一将来要增添人力呢?”
闲谈了几句,总算聊到沈南此行的目的。
小马拍拍胸口,“没问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就是。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不忙?”
“一点都不忙!”小马又乐了,“连田镇,全镇人口加起来也就八百多人,不满一千,管理起来轻松得很,一年到头别说刑事案件,就是民事纠纷都没几件。”他站起身,拍拍身后墙壁上的地图,“要不是与其他村落离得远,恐怕早就被合并了。”
沈南点头表示明白,又说:“我这次来,也不全为了公事,不必给镇上打招呼。另外,如果有居民打听,希望你……”
“保密是吧?没关系!沈长官,你想要个什么身份,随便说!”小马相当豪爽,这让沈南很满意。
“要不,就说镇上人力不足,我是从别的地方临时调派来的办事员?”见小马点头,沈南又问:“在镇上办事,都有些什么规矩?”
说到这个,小马稍显严肃,坐下来,很懂礼貌为沈南递上香烟,自己却不吸。想了想,说道:“也没啥特别的规矩,主要是当地的民风民俗。不瞒你说,我不是连田人,刚来那会,也很不适应。”
“说说。”
“这第一条,最要紧的,就是:不要胡乱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