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汪大哥，沙砾坐上沈南的摩托，两人朝事务所的方向驶去。
路上，没等沙砾发问，沈南主动解释道：“老二当年做过对不起汪大哥的事，所以没人看得起他。”
“难怪，”沙砾点头，总算明白了汪大哥待客恶劣的原因。
回到正题，他问沈南：“如果方老二说的都是真的，十六年前的那场怪病，莫非正是源自嘉音的母亲怀孕？”
沈南目不转睛盯着路面，点头道：“王嘉音如今也……所以市区内才会有人生病。”
沙砾深吸一口气，“看来，去年十二月的那场实验，不单单是为了挑选合适的‘分裂者’，而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准备。教团早就盯上了嘉音，为她‘培养’了一大批仆从。一旦嘉音有孕在身，这批仆人便会跟着她同化。”
沈南不答。这是显而易见的。
沙砾摇头叹道：“现在我就想弄明白一件事：契族的女性在生育之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大限并不代表着传统意义上的死亡，而是以另一种形态活在世上。嘉音的母亲在产下嘉音之后，虽然不能称之为人类了，但她居然还有能力为女儿作画……”
沈南冷笑道：“你就没想过要如何阻止王嘉音生产吗？”
沙砾一愣，“你的意思是……”
“根据十六年前的事件来看，契族女人在生产过后，同化才会随之结束。熬不过的人都会死，熬过来的人至少能保命。假设我们让王嘉音停止妊娠，当下这场困局，不就迎刃而解了？”
沙砾惊呼：“让嘉音去医院堕……”他从没想过这方法，内心深处总认为这办法过于残忍。但，经沈南这一提醒，他又不禁反思：让嘉音把孩子生下来，又有什么好处呢？
两人各怀心事，不再说话。
电话却在此时响起，竟是叶秋打来的。
叶秋这会，该正与嘉音谈心吧。
接起电话，叶秋焦急的声音传来：“快来三医院！嘉音突然昏倒了，我叫了救护车，这会正赶去医院！”
沙砾大惊，“出了什么状况！”
“到了再谈！”
沈南调整呼吸，一个急刹车，扭头朝三医院驶去。
……
赶到医院时，沙砾看到叶秋守在病房，一旁的医生正训斥着她。
“你们怎么当的监护人！孩子身体都成这样了，怎么不安排住院治疗！”
叶秋不发一语，心情很糟糕，甚至懒得解释。
沙砾连忙上前问道：“医生，孩子到底怎么样？严重吗？”
“器官衰竭，你说严不严重！具体的病因还没查出来，但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我们排除了急性中毒的可能，也就是说，从发病开始到现在，至少得有一两个月！……算了，事已至此。我马上去拿x光片，你们等等。”
医生愤愤离开，留下三人相对无言。曾经活泼可爱的嘉音，此时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唯有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沙砾轻声询问起妻子事情的始末。
“上午，你出门不久，嘉音就到了。”叶秋喃喃道：“我不愿一开始就直入主题，想着，至少先完成画作。吃了午饭，就只剩下最后的收尾了。今天她没穿裙子，裹得很严实。我猜想她的身体一定又出现了异常，所以小心翼翼请她把大衣解开，让我看看。”
“伤疤？”
叶秋点头：“先前看到的那些伤疤，不知怎么，又烂掉了……血肉模糊。我很着急，找来绷带为她包裹，但她却强烈反对，说是痛得很。我俩争执不下，一不小心，我碰到了她的胸口。就那一下，她突然像触电般，大叫一声，昏倒在地。我赶紧去搀她，但……”
沙砾平静地等待妻子的倾诉，沈南却一个激灵，突然大声问道：“你不会碰到什么东西了吧？”
叶秋一脸疑惑，茫然看着二人，摇摇头。
沈南自知失态，偏过头去，“没事。”
“总之，我把她送到医院后，医生给她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她猛地抓住丈夫的手，“刚才，护士把嘉音的衣服解开，我看到她胸口……”
沙砾将妻子的双手握在掌心，不断安慰。
“她的胸口，那些皮肤，全部都……溃烂了。皮肤没了，那些肉……那些洞眼……”
她不忍再往下说，却不知面前的两个男人已经提前得知了那副画面。
……
直到医生拿着x光片回来，沙砾也没打通王大强的电话。
“内部溃烂。”医生扶了扶眼镜，表情相当严肃，“换句话说，并非外力所致。”
叶秋一再确认：“不是人为？确定吗？”
医生点头：“不是。稍微观察一下伤口就知道，肌肉层和皮肤的溃烂，是由内而外的。简单来说，”医生拿出纸笔，用钢笔从后往前用力戳破了纸张。“你们看，压力来自内部，所以皮肉溃烂后，它会朝外突出。”
沙砾不想了解太多医学知识，问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溃烂的范围，主要集中在胸部和腹部，所以我们针对这个区域一共拍了三张片子。你们看，这三张是在1分钟之内完成的。但呈现出来的状况却有明显差异。”
嘉音的胸腔内，有一大块椭圆形的黑影，而这黑影在三张片子里的位置，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医生解释道：“初步判断，这团黑影，就是病变体。”
“病变体还会在身体内移动吗？”
“当然。比如说，癌细胞就会转移。只不过，癌细胞的转移会花费大量时间，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速度相当快。”医生想了想，又说：“综合考虑的话，它更像是寄生虫感染。”
“解决方案呢？”叶秋问。
“手术。”医生丝毫不含糊，“从胸口处切开，将病变体取出。”
“能马上开始吗？”
“哼！”医生再次抱怨道：“所以说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一点也不关心孩子的身体。怎么？还不了解吗？病人现在有孕在身，做不了大手术。除非先……”
沙砾一惊，又想起沈南的建议。
但没等他说话，叶秋猛地站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