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过来。
老牛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态,指着屏幕里的画面解释道:“如你们所见,这件案子最后被当成了一场普通的杀人案处理。局里的人,包括我,能查到的,也就是这些内容。”
沙砾头一回看到本案较为详细的内容,当即目不转睛浏览起来。
沈南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瞪着电脑屏幕,脸色却惨白。
老牛负责讲解案情:“事发当晚,英飞从屋外回到家中。我们在他回家的路上检查到了血迹,因此可以证明他在回家之前就已经受了伤。”说着话,他斜眼看了看沈南,无奈继续往下说道:“那个时候,只有他十岁的儿子在家。他回家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十分,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
小胡疑道:“那么,就有将近两个小时的空窗期。”他扭头问沈南:“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沈南没回答。老牛叹道:“这要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当初也不至于那么头疼了。”他轻咳一声,“检察官正是因为现场没有第三者,而英飞又并非自杀,所以判断凶手是……”
沙砾心知肚明。
“但,”老牛话锋一转,“我也正靠着‘英飞事先已经身受重伤’的依据,把沈南救了出来。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十岁的孩子像大人一样处理紧急情况,对不对?更何况,死者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说完这些,老牛干脆按下屏幕开关,不愿再被往事困扰。
他推搡着另外三人离开办公桌,继而问道:“你们说现场还有第三者,依据是什么?”
沙砾看沈南,沈南答道:“感觉。”
“感他妈的觉!”老牛又一次发怒:“少给老子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沙砾却不理会老牛的愤怒,问道:“什么感觉?”
沈南重新坐下,想了想,说道:“那一年,常来家里的客人,是几个男人。他们身上的纹身基本相同,但性格各异。其中一个男人,印象里,不爱说话,总低着头。别人喝酒喧哗的时候,他总面无表情……但……每次他的眼睛看到我,我都会害怕……”他面色渐渐凝重,手竟微微抖起来。
“好几回,父亲和其他人在客厅喝酒,我在自己屋里写作业。那个男人……总会开门走进来……他不说话,只看着我……”
小胡一个哆嗦,“他不会是想……”
沈南摇头,“不是,不是那种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猫看到耗子……在他面前,我一动也不敢动,比见到老师还害怕。我还记得,他额头上有一块黑疤……”
话没说完,老牛断然否认:“不可能!英飞做卧底时,结识的几个混混,我都知道。没一个头上有疤痕。而且你说的这几个人,后来都死了。”
沈南泄了气,神色痛苦,“我当然知道!所以后来看了照片,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明明看到那个男人额头上有黑疤,为什么照片里居然没有!”
“因为那是你臆想出来的!”老牛骂道。
“放你妈的屁!”沈南突然暴起,扭头朝门外走去。
沙砾着急,赶紧追上去。
但他始终拉不住愤怒的沈南,两人干脆出了警察局。
“烟!”沈南伸手,怒气未消。
沙砾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低声下气的老板。
把烟递过去,沙砾也抽上一支,心里却默默盘算起来。沈南的话,老牛的话,到底哪边才是真相呢?据老牛说,当年正是因为检查方、警方、被告人、辩护律师各执一词,才导致这案子被拖了一年多才结案。如今想查出真相,难度恐怕更大。
“你怀疑案发当晚,那个男人也在现场?”
沈南连吸几口,点点头。
“那天晚上的记忆很模糊……但我总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父亲……在客厅,客厅有灯光,窗外在打雷,风很大,阳台上的衣服被吹得七零八落……我跪在他面前,手里是……我身后就是连通房间的走廊。走廊里没有灯,一片黑……那里,有个人……那个男人,应该是他……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我……”
“可那个男人后来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说他是m?”
沈南指指自己的额头,“黑疤。bsp; 沙砾哑然,他可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脸上绝没有什么奇怪的特征。
沈南哼道:“你也不信?”
“我……”
刚要回答,沙砾却记起妻子的话。
……
“有些人的眼睛,总能比普通人看到更多的东西。沈南就是这样的人。”
当时他嗤之以鼻:“人人都有眼睛,每个人的眼睛都一样,我偏不信有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很快他就败下阵来,当时电视里正重播着某卫视的“达人挑战秀”。节目中,一位挑战者可以用眼睛区别出一百多杯水的不同。
妻子不忘借机嘲讽他一番,但也阐明了自己的观点:“眼睛的区别,可不仅仅在于视力的高低。既然有人能看出水里的微生物构造,那么就不能排除有人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你知道色盲吗?”
沙砾当然知道。他的一位堂兄就是色盲。
“色盲与色弱患者,他们的视觉感官神经会扭曲颜色原本的模样,在脑海里呈现出另一种颜色。比如明明是一朵鲜红的花,在色弱患者眼里,却是浅红色甚至偏浅绿色。”
沙砾点头,“是啊。我听说国外有一家科技公司发明了一种眼镜,可以帮助色弱患者看到真实的世界。”
叶秋却反唇相讥,“哦?你以为我们看到的,便是真实的世界吗?”
妻子的话让沙砾震惊了。
是啊,谁能保证,人类眼里的世界,就一定是“完全真实”的世界呢?就因为“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这幅模样,所以它就一定是这样吗?基数大,并不能保证结论正确。
“依你这么说,难道沈南是比我们高等的动物?他的眼睛比我们更敏锐?”
“谁知道呢?”叶秋扔下这么一句,又兴致勃勃继续看电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