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端详着章勇的照片，照片里是个五大三粗的蛮汉，方方正正的脸，发达的胸肌，个子不高，看上去像个粗大的邮箱。
“他一没知识，二没技术，唯一的优点就是四肢发达。靠着关系，去了老乡开办的健身馆上班。但程离在网上查过，他那张教练证书，是在四桥街办的假证。此君性格粗鲁，办事不守规矩，曾对女学员动手动脚，被老板开除了。”沙砾苦笑，“看样子，不过是个瘪三。可你说怪不怪？两年前，他被开除后，借钱开了一家小健身房，生意竟越来越好。就在今年，他不仅全款买下了万达商场一整层楼做健身馆，更抢走了先前那位老乡的所有生意，害得人家关门大吉。”
“何蔚就在他那里健身？”
“何老板这个年纪的人，算得上是咱们的长辈。这辈人，可不懂什么叫健身，更不了解健身行业。儿子劝他去锻炼，他随意打听了一下行市，发现章勇的‘不思议健身房’在市区最受欢迎，于是分分钟办了个vip套餐。锻炼了一个来月，身体果然恢复得不错，连将军肚都小了不少。但怪事也随之发生了……”
沙砾拿出笔记本，一件件说给沈南听。
“首先，去年三月底，何老板的儿子……何翔，在外包养的女子生下了一个儿子。何老板给儿子擦了一辈子的屁股，这种事自然要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没想到，孩子出生没两天，就有人给他寄来一封匿名信，戳穿了真相。信中索要三百万封口费。”
沈南闷哼一声，大概是恼怒何翔的破烂事。
“何老板怎肯被人勒索，很快查到了寄信人的身份。没错，正是章勇。见被识破，这姓章的丝毫不惧，反而挑明了态度。他直说自己已经赖上了何老板，如果何老板不掏钱，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何蔚答应了？”
“那能怎么办？对方既然能查到他儿子的行踪，说明已经盯上了他一家。他自己不怕死，难道不考虑儿子的安危？”沙砾叹道：“不过，事情还没完。何老板掏了钱，又过了两个月，他与外商谈了笔生意。外商为了避税，在合同里动了手脚。何老板虽然看破，但为了公司利益，选择了隐瞒。”
“又被发现了？”
“对啊。”沙砾愤愤起身，“我他妈简直想不明白，这种关上门的商务谈判，章勇怎么会知道里面的细节。”
“间谍？”
“不好说。”沙砾吸着闷烟，“总之，这回何老板又要掏钱平事。但最让他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今年二月。二月份，你还记得出过什么事？”
沈南略一思索，答道：“蛇叔失踪？”
“记性不错。据花姐说，元旦之后，蛇叔病情加重，举止出格。到了二月，他突然离家出走，没了音讯。你猜怎么着？原来，帮助蛇叔离开本省的，就是何老板。蛇叔偷偷找他借车，还叮嘱他不得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花姐。”
“没说去了哪儿？”
“没有。何老板只晓得蛇叔要外出，没当回事。直到蛇叔失踪了四个月，他才发觉自己惹了大祸。要让花姐知道了，恐怕会把怒气撒在他身上，所以他至今不敢坦白。问题在于，这件事，绝对只有两位当事人知情，章勇为什么会晓得呢？”
听完沙砾的介绍，沈南一阵冷笑，“你答应帮忙了？”
“你别说我贪财。是，何老板答应的酬金很丰厚。但另一方面，我本人也很感兴趣。除了何老板，我还接到其他几个大人物的委托，他们无一例外，都受了章勇的勒索。哦，还有一件事，上个月那位裸奔跳河的女性，记得吗？她也是章勇健身房的客人。”
“你怀疑她是被逼自杀？”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沙砾盯着沈南的眼睛，“怎么？我看你没啥兴趣，不打算掺合？”
沈南却默默摇头。
“说说吧，小南同学，”沙砾坏笑，“咱们也算知心朋友了。有什么困难？”
沈南翻个白眼，一脸无奈，“王葵，我妹妹，找我帮忙。”
“能麻烦您老人家介绍一下这位妹妹吗？”
“……生了我之后，我妈产后抑郁，天天跟父亲吵架。没多久，她就出轨了，和父亲分居后，偷偷生下个女儿。她……恨父亲，也不喜欢我。离婚后，我就只见过她两回。我跟王葵……其实也不熟。但她曾救过我，所以她找我帮忙，我也不好……”
“这位葵妹妹怎么会跟这件事有牵连？”
“她今年大学毕业，在唱片公司做事，认识了一个歌手。她好像……挺喜欢对方。这人又跟何翔是朋友，听说了何翔的事，也转告了她。”
沙砾抿嘴，笑道：“然后她就想起了你这个聪明的哥哥？也罢，就算是赶鸭子上架吧，咱们把真相查出来。你觉得何老板的主意如何？”
沈南抱着膝盖，低头沉思一阵，“可以找人去健身馆闹事，或者往章勇家里寄恐吓信。”
“这可违法啊。”沙砾话刚出口，又释然笑道：“算了，我都快忘了你是警察了。咱们这也算是谋略，对不对？等章勇感到了威胁，自然会找保镖。谁去比较合适？”
沈南叹口气，捏了捏拳头。
……
章勇果然是个飞扬跋扈的混混。一个人再怎么有钱，再怎么粉饰装扮，言谈举止间，自会暴露他的品性。
他大大咧咧进了沈南的出租屋，闻了闻屋里的气味，眉头皱起，脸上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嘲讽：“你就住这儿？早晓得环境这么差，我就该约到自己家里。”
沈南丝毫不客气，双腿盘在沙发上，“有事快说。”眼前的章勇和照片里不太一样，身上的肌肉消减了不少，肚腩也鼓了出来，想是过惯了安逸日子。
没想到，章勇却一点不生气，反而有些开心，“好！听口气，是个不怕死的汉子。哥们也在道上混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