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中原长长叹息一声,无奈道:“我也没有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但是,所有被杀之人的喉咙上,都有一个扁圆的血洞。
“黑血传人,”
负青楼、萧千一两人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
刀中原点点头,涩声道:“不错,正是黑血传人干的。”
负青楼眉头一紧:“你们干保镖的好像跟他井水不犯河水,扯不上关系……他为什么又拿你们四海镖局开刀呢?”
刀中原摇头苦笑,眼中一片茫然。
负青楼想了想,紧皱的眉头顿舒张开来:“哦,是了……四海镖局遍布天下,号称天下第一,富可敌国。”
“黑血传人自然是看上你们的财力了……因为,他们若想称霸武林,除了人力外,还必须要有巨大的财才……。”
刀中原点点头,失神道:“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负青楼怔了一怔,好奇道:“莫非……还有其它的理由?”
刀中原缓缓点点头,疑声道:“你们知不知道,那镖送的铁箱中是什么东西吗?”
“是什么呢?”
负青楼、萧千一同时脱口而出,两人齐齐看着他,好奇的目光闪闪生辉。
刀中原脸色沉了一沉,徐徐道:“雷……音……天……书。”
负青楼面色一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西域奇书?”
刀中原垂声道:“不错。”
“雷音天书”这个名字在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萧千一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忍不住道:“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怎么如此稀奇呢?”
负青楼想了想,缓缓道:“它是一部武学奇书,来自西域天竺……据说,如果能学成上面的武学,便可无敌于天下。”
萧千一心中一震,脱口道:“黑血传人的武功本来就已经是天下无敌……他再抢去“雷音天书’,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负青楼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想什么。
刀中原眼中尽是悔恨之色:“只怪我当初目光短浅,没有料到今日的结局,现在后悔已是……枉然。”
语气中尽是无奈、苍凉。
负青楼抬起头,接口道:“黑血传人既然已经看上了贵派,就算你当初不接这趟镖……他还会用其他手段和行动的。”
“所以,刀总镖头不必自责。”
刀中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一震:“你是说,那托镖的人与劫镖的人是同一伙人,都是黑血传人的牙爪?”
“不错,”负青楼点点头,又道:“这曲戏,很显然是一个圈套,都是黑血传人一手导演的。”
刀中原怔了一怔,不解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然后霸占整个四海镖局呢?”
负青楼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而尽。然后,他望着门外沉吟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黑血传人的最终目的是想掌控整个四海镖局……所以,他们在路上杀了你所有的部下后,而唯独留下你。”
“他们其实是可以杀你的。”
刀中原黯然道:“不错,他们随手便可以杀了我,我也想死在他们手中……可是,他们却偏偏不杀我。”
负青楼点点头:“这也是他们不杀你的原因,杀人劫财,目光短浅,是强盗行径……威挟而不杀、杀而不尽,则是枭雄风范……。”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萧千一忍不住问道。
负青楼缓缓道:“前者,跟杀鸡取卵一样,只是一堆死财……后者,不单单是掠夺钱财,而且还掌控再生钱财的资源,为他日后所用……。”
“这也就是,历代君王取天下,而不尽天下的根本原因。”
刀中原沧然笑道:“负公子眼界不凡,一眼便能看穿对方的阴谋。
“我刀中原一生风雨,呕心沥血才有今日的基业,岂能被妖魔邪道所掌控利用……我宁可玉碎,绝不为瓦全。”
大义凛凛声中,他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顿时,
他苍凉的脸上,神光再现,坚砺如铁……。
负青楼站起身来,举杯赞道:“刀总镖头是真英雄,如果天下武林人,个个都像你一样,不惧生死,齐心协力,联手与黑血传人背水一战……黑水传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早就被铲除了,哪里会有今日的猖狂?”
“就凭这个,我就该敬你”,
说完,举起杯,一饮而尽。
萧千一也霍然举杯,先干为敬。
刀中原哈哈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想不到我刀中原日落西山之时,还能遇到真正的知己,爽……爽……爽……,”
一张嘴,满满的酒杯,一口见底。
随即,他转头向内喊道:“上酒……上酒……再给我来十坛。”
负青楼、萧千一两人对望了一眼。
负青楼微微一咳,淡笑道:“今日乃多事之秋,现在强敌环伺……刀总镖头,这酒还是留着下次再喝吧。”
刀中原双目一瞪,茫然道:“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也许……。”
他陡然住口。
随即又悠悠一声惆帐:“也许……已没有了下次。”
听到这话,负青楼、萧千一两人心中陡地一冷。
刀中原目光一扫二人,爽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我们三人不醉不休,不但要有酒,还要有声乐助兴……。”
不一会儿,酒已上齐。
两个乐师抱着乐器,走了进来……。
随即,清婉动人的姜笛声悠悠响起……。
三个人频频举杯,萧千一虽然不喜欢饮酒。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也不好推辞,只得浅饮低尝。
酒过三巡,瑟瑟的姜笛之声渐渐变得高亢清亮,而清亮之中却又透出甸甸的低沉……。
似乎,有无限的惆帐和骨血难断的依依不舍之情。
萧千一通晓音侓,知道这正是唐人久负盛名的阳关三叠。他心中隐隐一动:莫非……今日又是离亭别宴?
想到这里,心底顿时涌过一许愁怅,冰凉如丝,缠在心头……。
刀中原却双目放光,举杯和唱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西出阳关无故人……西出阳关无故人……。”
声音苍劲洪亮,情到极致,为之沙哑……。
看得萧千一、负青楼两人内心狂澜陡生,为之动容,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一场知己之宴,也是一场离亭别宴,但更像是一场生死绝宴。
大有瑟风箫箫易水寒,壮士一别不复返的悲壮豪气……。
三个人早已沉迷其中,神情之间,似乎已置身于江湖之外的另一个桃源幽境,无拘无束。
“哇”
陡地一声凄厉惨呼凌空传来,划破了琴瑟的和鸣之声……。
沉浸在酒乐中的三人霍然惊觉,本已送到嘴边的酒杯,倏然停在空中。
喧闹顿失,一切在刹那间静止,天地间,一片死静。
三人的目光齐齐望着窗外……。
窗外落叶箫箫,孤雁哀鸣。
不一会儿,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镖师抬着一个人出现在厅门口。
负青楼一个箭步,已冲到门口。
躺着的是一个中年镖师,他双目怒睁,双手攒着拳头,似乎心有不甘。
负青楼一探手,发现对方早已气绝身亡。他全身伤口很少,除了当胸一剑外,最骇人的是他喉咙上那个扁圆的血洞。
乌黑如墨的血水,如同一道泉水,从中“咕噜……咕噜”涌出来,浓腥发亮,骇目惊心……。
负青楼目光闪动“黑血标志……是黑血传人下的毒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不错,这几天来,这已经是第十个了。”
负青楼霍然回首,只见刀中原悲愤地站在自己身边,望着地上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沉牙挫齿,黯然的脸上尽是沧桑,颓废,无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涩哑道:“把他抬回去吧。”
那四个镖师早已悲痛若痴,他们一不发地抬起地上的同伴,向厅外的拐角处,木然行去……。
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负青楼似乎想起什么。他回头对身傍的刀中原道:“如此说来,贵派在这里的总舵已经被黑血传人严密封锁掌控了?”
刀中原点点头,失神道:“从前几天开始,每天都有镖师被杀,他们一旦走出庄院的大门,便被人所杀。”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无奈的深叹:“看来本派的人已不能活着离开这汉阳了。”
他声音低沉晦涩,痛不可。
负青楼轻轻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刀总镖头不必太过失望……我们今天前来,就是想会会那黑血传人,一定与刀总镖头誓死共存亡。”
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一丝冷森的阴笑:“做梦吧……谁也救不了四海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