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坐在玉春楼二楼的柳青萍看了眼窗外的光景,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挥洒而下:“老百姓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今年夏天洪涝,秋粮减产。看今年冬天这样的狂风暴雪,恐怕影响春耕也是迟早的事。
“主家心慈没还特意奏请了昭仪,设棚施粥,不为名不为利的,实在是大善人啊。”
柳青萍之前继承了陈家的香料生意,由于进宫之后没办法亲自打理,只好委托可靠的老人,再请病坊之前的柱子和辛伯帮忙打理。
她看了眼窗外,从宣阳坊玉春楼二楼,正好能看见十字街忙忙碌碌的施粥场景。
这位掌柜有意吹捧她,不过她却不是什么大善人。施粥这件事,确实是她向吴昭仪提出来的,所谓不为名不为利,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邀买人心的惯用手段,不过管他什么手段,惯用就好。
而且,特意选在今天施粥,自有她的谋算。
那管事见柳青萍不为所动,也知道刚才的马屁没拍对地方。转而说起了香料生意的事情。
“主家之前吩咐的,在太湖一带种植菩提子的事情,去岁已经试过了。您也知道这又是涝灾,又是霜冻的……”
柳青萍看掌柜欲言又止,知道种植菩提子的事情不尽如人意。不过这在她的预期之内,菩提子这种东西本来就生在小勃律和零星一些绿洲,在中原想要培育必定难上加难。
“菩提子的事,先放一放吧,若是得了空,我亲自去越州苏州那一带看看。可惜……盖神医和芸娘……”
芸娘自不必说,因为三哥的事早存了死志,差点把她拉下水。
而盖昂,自从太子叛变失利后,连同掖庭的蕊姑姑,一起人间蒸发。她几乎可以肯定,盖昂跟蕊姑姑口中的盖准有着紧密的关联,既然吴昭仪先行放走蕊姑姑,盖昂应该是同蕊姑姑一起远走他乡了。
没了最了解菩提子的盖昂和芸娘,菩提子种植的事情,只怕要先放在一边了。
冷风呼啸,窗外传来了来领粥人的争执嘈杂声。不过这些嘈杂声,很快就被潜伏在周围的金吾卫制止了。
屋里因点了炭,早前开了窗子通风换气。柳青萍慢慢踱步到窗前,远远看见,原本施粥的地方,一直送亲的队伍出了龃龉,跟前来领粥的难民发生了冲突。
送亲的队伍,都穿着吉服,胸前还系着红绸,齐刷刷都被潜藏四周的金吾卫捉拿。
柳青萍将窗子关上:“说说南边的香料生意吧。”
一说起香料生意,掌柜目露难色:“这个……这个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家的香料虽然在长安城卖的不错,可是到了外边,尤其是到了南边,那不都是刘家的天下嘛。”
柳青萍想着,如果要将生意做大,那就不仅需要在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南方富庶,生意也需要继续往南走。
不过可惜的是,陈家之前的生意一直是走的陆路,依靠的是通往西域的商道。可是刘家不一样,刘家不仅掌握了通往大食国的商道,还从胶州走海运直达暹罗。
如果说她们的生意尚且能在长安分一杯羹,那在南方就完全是刘家说了算。不光是香料,刘家还将中原的瓷器远销海外,再带回珍贵的香料,一来一回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而柳青萍之前筹划的,将红散子的配方与军队合作的事,也因为没办法大规模种植菩提子,暂且搁置。
不过……
柳青萍勾唇一笑:“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不过刘家制霸南方的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吩咐下去叫柱子和辛伯他们准备南边的生意。”
掌柜一头雾水,他不太懂主家的意思,但碍于柳青萍掌管香铺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他就是个打杂的,到底还是没有多言,领了命就退了出去。
他脚还没迈出门槛,忽听背后柳青萍幽幽一叹:“今天是刘家的小娘子成亲的日子啊。”
掌柜拿了挠头,将等在门口的金吾卫李副将叫了进来。
李副将喜上眉梢,见到柳青萍的第一句话就是:“柳司仪,杨将军给您带句话,说是事成了。刘万金一家还有新妇子范阳卢氏一家,都已经送到万年县衙去了。”
柳青萍笑了笑,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旧党的人万万没想到,表面上吴昭仪设棚施粥邀买人心。
实则金吾卫早就混在了施粥的人群里,等着宣阳坊的送亲队伍。只要他们一出坊们,由是先安排好的眼线挑起事端,借口将他们全数捉拿。
“行,我知道了。麻烦李副将给虞侍郎带个话,就说是时机已经成熟,可以上书了。”
虞侍郎自从萧氏的事以后,因为上表有功,已经被擢升为五品礼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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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朝堂上不太平,先是萧氏被连根拔起,萧皇后被废,紧接着圣人病重,朝堂上拥护太子和拥护代王的势力,隐隐有两军对垒之势。
后来圣人奇迹般好转,甚至传出想翻萧氏的旧账,欲要废黜太子改立代王的传言。紧接着太子就反了,旧党被牵连者众,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如今立谁为后这件事上,是旧党最后的筹码,如若在这件事上抗衡失败,那么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旧贵族的就此没落。
圣人李焕头疼不已,这群老臣很多都是先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将一哭二闹的功夫都使出来。
虞侍郎的一封奏章,彻底改变了焦灼的局面。
奏章上看起来只写了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中书省中不是没有人看过这封奏章,不过觉得这种小事无伤大雅。没有扣下来,而是让这卷奏章直达天听。
不过这些老臣没想到的是,这封奏折隔天就甩在了他们脸上。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门阀士族的气派!”李焕一挥手,将奏章甩了出去。
卷轴掉在地上,哗啦啦展开来。
几位大臣捡起来一看,目瞪口呆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