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铉皱着眉头,一把将她掀翻在床上,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刚想训斥她两句
“你瘦了,也黑了不少。”
柳青萍打量起他微微凹陷的脸颊,五官的轮廓也更加深邃。
融融月光透过窗楞,在柳青萍的眼中映下一片水色。本来有的一丝薄怒,消失殆尽。
杨铉松开了她的手腕,不过还压在上面俯视着她。
“嗯。边关苦寒。”
杨铉嘴上虽然回答着,心思却不在上面。他一边说着,手也抚上那细滑的皮肤。蜻蜓点水一般,在她脸上轻啄。
柳青萍觉得痒痒,左右扭了一下。就听见闷哼了一声,杨铉肌肉紧绷起来,喉结滚动。
就在她以为她今日还是逃不了,让他再欺负一回时,杨铉翻身倒在了床上。
他长臂一揽,将柳青萍拉在他的怀里:“我这次是得胜归来,你也马上大仇得报。”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望向她的双眸,目光里尽是郑重:“现在开始过六礼,等来年春天,就将婚事办了吧。”
柳青萍听了这话,腾地坐起来,连身上没穿衣裳都忘了。
“你要娶我做正妻?”
杨铉没料到她反应这样大,皱着眉头,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有问题吗?你不是想反悔吧?”
柳青萍收起惊讶的神色,她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
最开始的时候,在马球赛之后,杨铉提过一次,想让她过府做妾室。她当时觉得,自己万事大吉,即将升任掌乐娘子,当时满心欢喜,怎么肯屈就自己。
然而世事易变,柳三娘去世后,杨铉对自己颇为照顾,又借人手给她,助她收服长安城游侠儿势力,病坊的事他也出了不少力。
没有这些,她的仇没那么快得报。柳青萍思来想去,做妾室便做妾室吧。她甚至已经想好,等杨铉再提此事,她就与他约法三章。如果他有了新欢或是正妻不容人,他就放她离开。
只是此时,准备了一匣子的话,说不出口了。
杨铉想娶她做正妻,这是柳青萍怎么也没想到的。
“杨家其他人恐怕不会同意的。”弘农杨氏何等煊赫,以她的出身,即使有了官职,也高攀不上。
“管他们作甚,我做事一向随意。”杨铉抿起嘴,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完全信任他呢,这么多年他不成亲,家里人再着急,不也奈何不得他。
“可是……”若是放在以往,能成为弘农杨氏未来接班人的正妻,柳青萍也许会立刻应下。
可现在,却有些担忧杨铉因为自己名声受损。
冥冥之中,好像有些什么改变了。
“别的你别管,我只问你愿不愿意?”杨铉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柳青萍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好像要吃人一样,哪个敢不应你。”
受到了嘲笑的杨铉,丢开她的手,转过身背对着她。
在没人看到的角落,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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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前两天下了大雪,一连下了两天,积雪足有人脚踝那么深。
晨钟敲过,坊市门户大开。已经有勤勉的人家,拿着把千头子编成的扫帚,出门扫雪。
平康坊保唐寺巷的柳府,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出门来。
柳青萍打了个哈欠,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起得早,她人有点犯困,不过精神头尚可。今天是三司会审的日子,她要前往大理寺。
车马驶出平康坊,一路朝着北走。
柳青萍撩起车窗的帘子,走街串巷的商贩挑着担子,卖油鎚的,卖胡饼的,卖西域摆件的,不一而足。
车马继续往北走,朝着皇城驶去。
这条路是柳青萍走惯的,小的时候,她经常顺着这条路跑到怀远坊的大树下,偷看自己的父亲。她这三年来每日去鸿胪寺上值的时候,也是沿着这条路走。
远远地,有呵斥的声音传来。
还混着鞭打声,和铁链划在地上的声音。柳青萍从车窗探出头来,车子继续行驶,追赶上了那声音。
四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人,被绑在一条长长的锁链上。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人倒在了地上。典狱扯着铁链,板着脸呵斥:“起来!快走!”
就在马车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柳青萍叫停了车子。
那典狱正想办法把倒在地上那人拽起来,冷不丁身旁停了一辆马车。看马车的规制,不像什么官宦人家的样子。
“什么人?阻碍大理寺办案可是要吃苦头的,速速离去!”典狱一仰头,中气十足地训斥。
却见那马车车窗帘子一掀,露出张明艳无双的脸来。
典狱一愣,转眼换上了笑脸:“呦,柳典仪。这是要赶着上大理寺呢吧。”
他是大理寺的典狱,今天就是奉命抄了陈家,再将陈氏一族四口人抓来下狱。其实,柳青萍上了族谱,原是也该一并缉拿。可上头有命令,这柳典仪是重要证人,不算在这里面。他暗自可惜,这样的大美人弄到牢里面,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柳青萍看向典狱身后的四个人,陈昊常年吃她带过去的肉鸡,自从上次脓疮发作,就再也没好过。如今卷进萧氏谋反案,近二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更是急火攻心。
背上长满了脓疮,没一处好皮肉,远远地都能闻见腐烂的臭气。
陈达本来就摔瘸了一条腿,头在假山上的撞伤还没好,整个人走路都打晃。陈远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患了花柳病,此刻惨白着一张脸,伸手去搀扶地上的陈昊,无奈手脚被铁链拴着,扶了一会没扶起来,反而自己累得跌坐在地上喘气。
老大陈运是最先看见柳青萍的人,愤怒将他的双眼染红,额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这个毒妇,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最开始,她装作贪恋富贵的模样,饶恕了父亲,现在看来,不过是步步为营,迷惑众人的手段。她进府的三年来,二弟患了花柳,三弟纵马摔断了腿,父亲满背脓疮,全都是拜她所赐。
这还不够,她想屠陈氏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