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大事,岂能轻易就在此言明,我既是来此地击鼓鸣冤,当然要问问敢不敢受理我这一桩冤案。
照理说,柳青萍敲的是鸿胪寺的鼓,有什么冤屈就应该在这里说清楚。
可此案实在离奇,自我朝开国七十余年,从未有过为百姓喊冤的先例。虞琮作为鸿胪寺的副手,也不敢轻易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不过,据虞琮推测,柳青萍能选择在鸿胪寺门前击鼓,可见这件事跟新党没什么关系,甚至新党还可以趁乱坐收渔翁之利。
“柳典仪,既然不方便此时拿出证据,可否告知诸位,你口中犯上作乱,勾结贼子意图谋反的家族,姓甚名谁?”虞琮相信柳青萍,也相信自己的选择,这个烫手山芋他接下了。
此言一出,先前的议论纷纷戛然而止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柳青萍,眼神里有些忌惮,还有聪明一些的旧党众人,已经察觉不对,瞧瞧遣了仆从赶回家报信。
柳青萍听见虞琮发问,就知道他想通了她的用意,她送他的是一架通天梯,只有胆量足的人才能直上青云。
“既然有人问起,我也不想遮遮掩掩。只有说出来,才能让这个家族遗臭万年,才能不愧对黎民百姓。这个罄竹难书其罪的家族就是——兰陵萧氏!”
这些话明明是从一个娇弱娘子口中吐出,却莫名有着万钧之力,压的人喘不过去来。
远处乌云黑压压的迫近,雪越下越大,一片一片交织成网,细细密密地笼罩着整个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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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明宫内,毛毯、暖炉、锦帐,屋子里温暖如春,屋子里的人也丝毫不知道,屋外的风雪到底有多大。
“皇后娘娘,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圣人今日怕是来不了了。”崔嬷嬷拿着炉钩子拨弄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今早不还好好的,怎的这会越下越大了?”萧皇后抱怨了一句,懒懒地倚在凭几上。
“谁说不是呢,早上还零星飘着几片雪花。今年长安的雪,比往年倒是早了许多。”崔嬷嬷结果小丫鬟递过来的热茶,又恭恭敬敬递到萧皇后面前。
萧皇后抿了一口,又撂在一边:“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种端茶倒水的小事,你叫底下的人来做就是了。”
“老奴习惯了。”崔嬷嬷笑眯眯地说道。
萧皇后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半晌想起什么似的:“你上次说,你的那个外甥还是侄子来的,被人扣下了,如今怎样了?”
“难得娘娘还记得,那孩子早就回来了。只不过,被人拔了舌头,他娘哭青了肠子,说是以后就是个半残了,怕不好相媳妇。”
“可用我帮你做主?”萧皇后问道,这个老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举手之劳的事她倒是不介意帮忙的。
“哪能劳烦您呐?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小子不争气,整日里游手好闲,吃点苦头也能收收性子。”崔嬷嬷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
自己那个妹妹,是个吃锅望盆的货,早年见她成了皇后跟前的红人,死皮赖脸地想在她身上拿好处,她早八百年就不兜搭她们家了。这次的事,要不是那老货手上,有能缓解头痛的香料,她帮忙才怪。
萧皇后手上摆弄着一个镂金香球,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就当是本宫欠你这一回吧,你此番差事办得好,多亏了这香料,圣人来我这里的日子才多了起来。”
“皇后娘娘哪里话,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崔嬷嬷恭谦回了一句,不过说到自己的妹妹,她又觉得心存疑虑。
按理说,她那不成器的侄儿如果失踪了,那她求自己办的事,应该是帮着找人之类的。那老货大费周章找到她,却只是托她给皇后带一封信,而且这封信还是皇后一个远房偏亲写的。
不对!这事情处处透露着怪异。
当时皇后备受圣人冷落,她病急乱投医,才接了信带回来。如今回过事来,才觉出蹊跷来。
“皇后娘娘,上次老奴给您带的那封信,您收在何处了?”
萧皇后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可能是随手扔在哪了吧,怎么了?”
“但愿是老奴多想了吧,奴总觉得那封信有问题。”崔嬷嬷一边说,一边四处翻找。不过,皇后的居所很是宽敞,一时间也没找到。
萧皇后看她越找越急,崔嬷嬷十分稳重,难得见她这般着急,她好奇地问道:“嬷嬷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过是信而已,我家这位远支堂姊,似乎是想与夫君和离。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扫过一眼就扔在……”
萧皇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就放在……”
“不好了!不好了!”
一位宫婢横冲直撞地闯进了皇后寝殿,萧皇后被冷不丁话被打断,呵斥了一声:“放肆!为何大呼小叫?”
“圣人!圣人来了!”
萧皇后秀眉蹙起:“你失心疯了?圣人来了,好好迎过来便是,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还不赶快下去。”
再一旁翻找的崔嬷嬷,心中警铃大作,情急之下环顾四周,见过梳妆台抽屉里,露出了信纸的一个边角。
“不是……”小丫鬟插不上话,别提有多着急。
“圣人万福!”院子里稀稀拉拉响起叩拜的声音。
萧皇后寝殿的帘子被掀开,萧皇后一脸喜色,从床榻上起身,笑意盈盈地刚要行礼。
圣人一脚穿在门口宫婢身上,宫婢“哎呦”一声,疼得在地上打滚。
而宫婢刚才没说完的话,萧皇后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圣人来了,金吾卫也来了。
“拿下。”圣人李焕轻飘飘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像锋利的刀子,刮在萧皇后的脸上。
话音未落,李焕身后的金吾卫蜂拥而入。
就在崔嬷嬷的手,即将碰到梳妆台抽屉的时候——
她被两个魁梧的金吾卫捉了起来。
“圣人这是何意?”萧皇后脸拉得老长:“圣人既封我为一国之母,如今带人闯我寝殿,置我的颜面于何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