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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奴最开始的敛财手段就是制作飞鸾脍,不过他走到哪里都蒙着面。长安城没人知道这为炮制美食的脍手,会是街头闻名遐迩的游侠儿头子,更不会想到,他会是西突厥先王的遗腹子。

    换句话说,也正因为他是西突厥王的儿子,突厥背后的势力,才会大力扶持他。

    “你说蒲奴会逃到哪里去?”柳青萍给他上完了药,正拿着剪刀,在裁剪新的纱布,

    “吐蕃。”

    “吐蕃?你是说,西突厥的余孽跟吐蕃有勾结?”柳青萍从前也有过这个猜测,异教徒祭祀用的语言,就是吐蕃语,而蒲奴却以一个西突厥王子的身份做了大祭司。

    “嗯,新任的吐蕃可汗并不老实,屡次骚扰安西四镇和陇右道,今年的防秋兵又增加了不少。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征战的消息。”杨铉皱着眉头说道。

    吐蕃地势高绝,但是气候恶劣,每年秋天都会在陇右道和安西四镇一带骚扰边防,朝廷每年都会在边境设置防秋兵,防止吐蕃人来打家劫舍。

    西突厥残党和吐蕃实属狼狈为奸,看来西突厥的残部早就四散逃窜到了吐蕃,跟吐蕃的新可汗勾结。

    “那你可有向圣人禀明此事?”杨铉那日,被崔缇赶过来及时救下,又将柳青萍送往杨府养病,随后草草处理了伤势,就进了宫,此后几天一直忙碌,二人也是直到今日才算见面。

    “自然。不过……”杨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圣人的意思是,暂时按下不提。毕竟,太子受了重创,传出去怕是要动摇国本。”

    柳青萍点点头,这也在她意料之中。自从出了广乐公主的事情,柳青萍就知道圣人的处事风格了,圣人好脸面。一伙突厥和吐蕃杂糅的散兵游勇,差点刺杀成功了不说,竟然连当朝太子也被虏了去。

    “太子脸上的伤……”柳青萍迟疑着,那样深的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醒目的疤痕。莫说是当朝太子,就算是遴选官员,也是要看长相的,时人多相信,人的面向连着这个人的气韵福泽。

    这下太子毁了容,断送的可不止容貌而已,倒比杀他了更加残忍。萧氏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提起朝堂纷争,杨铉叹了一口气:“太子连着几日发了高烧,人也清醒一阵糊涂一阵,太医令说,脸上的疤怕是留定了。”

    想吴昭仪一党,如今怕是做梦多要笑醒了。从前煞费苦心,诸多谋划,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敌人却自掘坟墓。柳青萍摇了摇头,手上慢慢娴熟起来,站起身子,双手虚揽着杨铉肩膀,一圈一圈地缠纱布。

    “那蒲奴他们那伙人呢,虽说圣人不想声张,总不能放虎归山。”在杨铉后腰出系了一个节,总算是处理好了伤口,柳青萍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一般。

    ”跑了。“

    这伙人早有准备,乐游原山脚下的水道,藏了他们一艘船。那日正好是木樨花节,曲江池上画舫小舟无数。崔缇带的人手不足,杨铉又受了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船。

    等回过头再想追捕,他们早就混在众多船只当中。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角,是长安城的边缘地带。脱离了长安城管辖范围,就如鱼入海,再难寻到踪迹了。

    这股势力,悄然无声地潜入长安城,又不声不响地离开。长安城普通百姓们,并不知道,他们一来一回间,掀起了了怎样的风暴。

    如今整个长安城都忙着议论这场婚礼。

    今日是清河崔氏和弘农杨氏大喜的日子。两家甲地豪族门当户对,一场婚礼办得声势浩大。

    杨家一百二十台的嫁妆,怕是够得上市井百姓津津乐道一段时间了。

    崔四是清河崔氏的管家,在府上也有将近三十年了。不说是手眼通天,倒也算人情世故娴熟。如此盛大的婚事,也没见他多慌乱。

    婚礼当天的规矩,男方必须以粟米三升填石臼,以一张席子盖住井口,以枲麻三斤塞上窗户,以箭三支放在新房门口。他正操持着,指挥着下面的人,布置扫洒。

    “崔四,我二叔可说几时到家?”

    崔四回头一看,这不是今天的新郎官吗:“哎呦喂,我的崔六郎君,刚才老夫人还火急火燎地派人来找你呢。您现在的头等大事是要将新娘子迎回来,都这会儿了,怎的还在此处晃荡。”

    府上的一些家生子,做了管事后,自觉是功臣与主家亲近,在一些粗使长随面前,就更喜欢插科打诨两句,彰显自己在主家跟前的脸面。

    崔缇不太喜欢崔四,崔家家风本应端肃规整。

    崔四最擅察言观色,瞧着崔缇脸色不对,立刻规整起来,恭恭敬敬答道:“回六郎君的话,咱家二爷还在路上呢。”

    下人是最擅长见风使舵的,一个大家族里哪个主子昌隆,端看下人的态度就知道。

    崔家的二爷,也就是崔缇的二叔。早年也是如日中天过一段时日的。不过十数年前被贬惠州,如今远离权力中心。江山代有才人出,恐怕再起复是有困难了。

    这不,一旦失势,这群下人就懒怠起来。今天是清河崔氏嫡长孙的婚事,谁在乎一个远贬惠州的糟老头子何时回来。要知道,这位爷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之前还闹着要娶个乐伎过门,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跟府上也闹得很不愉快。

    大家忙的脚不沾地,连老太爷老太太都没问,没人有空去三番五次打探他走到哪里了,总之人回来了就行。

    崔缇是知道这些下人的小九九的:“你打发人去问问,看丑时之前能不能到。”

    崔四眼睛一转,想起这位崔六郎君小的时候,由于父亲去蜀地任职,曾在二爷膝下承欢好些日子,想来还是有几分孺慕之情,看这位叔父能否在婚礼吉时赶过来。

    他不敢马虎,赶忙应了,当即就吩咐人拍马去探,还承诺一有消息就告知郎君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