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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柳青萍从乘云馆搬出来的日子,保唐寺巷院子前任主人修缮得不错,雅致大方。又有檀奴和柳青萍帮忙张罗,在七月初七这一天,柳青萍宴请诸位宾客,在新宅子置办了乔迁宴席。

    到底是一套宅院,檀奴和翠娘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柳青萍临时从牙子手里买了几个仆从,她怕这些人初来乍到有疏漏,特地去后厨叮嘱了几句。虽然乔迁宴是买了酒楼的宴席,不过茶水上也该警醒着不能出了岔子叫人看笑话。

    中堂是一户人家的门面,待客皆在此处。乘云廊屋那头的物件,柳青萍也专门雇人运了过来,放在中堂。

    “娘子,苏察利来了。还是坐着骆驼来的,瞧着怪滑稽的。”翠娘噗嗤一笑。

    “是我求他带只骆驼过来的。”柳青萍日前让翠娘递了封信到驿馆,她知道苏察利从小勃律来到长安,少不得要横穿大漠,没有骆驼是不行的。

    翠娘奇怪道:“好好的,娘子要骆驼作甚?”

    柳青萍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还不赶快将人安顿好了,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娘子放心吧,早就安顿好了,在中堂歇脚好吃好喝地供着呢。”翠娘一面说着一面朝外面走去,她还得去各厢房看看,以免刚来的下人欺负他们娘子人口单薄,偷懒怠工呢。

    苏察利是最早到的宾客,正侯在中堂的胡床上优哉游哉地喝茶水。见柳青萍来了,眼睛一亮,忙放下茶具站起身来,怪模怪样地行了一个唐礼:“美丽的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柳青萍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这教您礼仪的老师见了,还不得气个半死。”

    “果真?那我回去就给那老头多行几个礼,以后就再也不用上礼仪课了。”苏察利嬉笑道,他如今正和扶桑的几个遣唐使一起上礼仪课。

    柳青萍失笑地摇摇头,有一阵子没见,这苏察利还是如此跳脱:“你在我这不用拘这些礼数,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大恩人。上次在大明宫多亏有你,还有这次的骆驼也帮了我大忙,待盂兰盆节过后,一定完璧归赵。”

    苏察利可以说是柳青萍的贵人,在大明宫那次,如果不是他配合演戏,圣人碍于面子不愿深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至于骆驼,更显此人慷慨大度。要知道,骆驼对于常年生活在沙漠绿洲一带的人来说,是生命和希望的象征,轻易不肯外借。柳青萍急需一匹骆驼,奈何售价太高,她刚花高价置了宅院,又张罗乔迁宴,实在是囊中羞涩。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就是那个什么……举手投足…啊…举手之劳!希望你不要介意。”苏察利咧嘴一笑,漏出一排大白牙。

    柳青萍看着他灿烂的笑容,不由地想起陈昊那番话。陈昊说,对待商道一事,苏察利与老国王有分歧,苏察利主张从陈家手里拿回主动权。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才被派来出使。

    “说起来也是缘分,陈家一直与贵国有货物往来。”柳青萍将话头往商道的方向引。

    苏察利倒也坦荡:“我第一眼见你,就确定你是‘狼的子女’,有我们小勃律女英杰的风姿。我认为,你不会比你的父兄差,没准将来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柳青萍听他说‘狼的子女’,忽然想起自己被严永绑架那次,她强行征用苏察利的奚车,一路狂奔,差点没把五脏六腑颠出来。狼性有没有不知道,狼狈倒是真的。

    听他话里的意思,苏察利显然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是陈昊的私生女。没准,他的车夫去柳三娘那里买醉,也是想探听有用的信息。

    想到这,柳青萍哪里还敢把他看做没心没肺的番邦王子。

    “那么,您觉得怎么分配,我才能得到这个合作的机会呢?”柳青萍认真地问道,既然苏察利想重新瓜分商道的利益,肯定是不满陈昊大权独揽,想重新找一位代理人。

    苏察利诧异地看了一眼柳青萍,随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哈哈哈哈,你瞧你刚才的模样,好严肃哦!”

    柳青萍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猜测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毕竟他应该知道凭她一个私生女,是不可能越过父兄,接管家族生意的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与使者开玩笑呢,我一个外教坊的女乐,哪里懂经商的门道。”

    苏察利又收回笑脸,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侧,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听说你阿耶的脾气不是很好。”

    柳青萍觉得此人怪里怪气的,自己一向擅长推算人心,竟一时看不透他。正想追问他刚才话中的含义,翠娘刚好进来禀报说是崔缇和虞琮到了。

    再转过头,见苏察利又没个正形,奉承起伺候茶水的婢女来,弄得人家面红耳赤,抱着茶盘不知道躲去哪里好。

    柳青萍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如果他有心想要借她的手得到利益,早晚还是会找上门来。

    虞二郎比之前见她时清减不少,眼底也有些青黑,柳青萍猜测,可能是这段时间忧心太湖石一事,才让他身心疲惫。

    虞琮自从及笄宴之后,就忙于为太湖石奔走,很少出现在乘云馆,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极少。不过,他见了柳青萍,还是漏出了和煦的笑容,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温文尔雅,又有些掩盖不住的疏狂气。

    崔缇和虞琮也不知道是怎么相识的,三个人一路寒暄来到中堂。

    没想到进了屋,虞琮竟纳头就一拜,长揖到地。

    这下不止柳青萍愣住了,一旁的崔缇也愣住了。

    柳青萍赶忙错开步子,不敢受他的礼,立在旁边等他的解释。虞琮施完了礼,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原来光风霁月的模样。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卷轴,递给柳青萍:“不枉我夙兴夜寐,终于心愿得偿,也不辜负兄长的嘱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