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广乐公主也知道再计较无用,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管家回去了。临走前还放了狠话:“这事儿没完,走着瞧。”
虽然暂时没了性命之危,但是柳青萍此时成了最尴尬的人。刚才杨铉为了解围,说她已经是府里人了,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她此时杵在这里,既没法离开,也没法拉下脸来主动说要跟杨铉回府。
既然广乐公主放了狠话,不肯就此罢休。如果柳青萍不去杨铉府上,岂不是明摆着打广乐公主的脸,以她的脾气必不可能善罢甘休。
“蒙将军相救,青萍感激不尽。”柳青萍斟酌着,先开了口,还向杨铉频频抛掷溺死人的眼神。
她并没有没忘了之前在杨铉面前,演戏装作钟情于他的事情。如果此时穿帮,杨铉恼羞成怒置她于不顾,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况且,今天一事过后,她彻底得罪了广乐公主,旧党那边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作眼中钉。她唯一的活路就是抱紧杨铉的大腿,毕竟树大好乘凉,再徐徐图之看能不能争得一线生机。
杨铉看了她一眼,一时也没说话,像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柳青萍的事。气氛有些尴尬,一旁有眼色的人都寻了借口说要去捉拿异教徒,纷纷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有李副将还没走,他虽然生性跳脱,但十分会看眼色。杨铉有时太过冷酷沉默,有他从中调和,军中众将也轻省些,杨铉也省去不少麻烦,他这才得以一直做杨铉军中的副手。
李副将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将军这是犯了难。说来,这柳青萍确实是个烫手山芋,收她进府吧,又要惹市井闲话,新党又要从中做文章泼他脏水。不收进府吧,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当着广乐公主的面说出来了,不可能收回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救人呢,就没有现在的进退两难了。他摇摇头,心里叹气,将军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李副将脑子一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军,您看这高主事诚心要柳娘子赔罪,也不好拂了他面子。依我看啊,柳娘子才艺绝佳,不如让她到府上献艺,也算是给您赔不是了。”
本来杨铉说柳青萍是府里人就有歧义,李副将这样说,一来柳青萍是以伶人的身份到杨铉府上,不会一直留在杨府令双方都为难,二来也可以堵住广乐公主的嘴,至于以后柳青萍出了杨府,没了杨铉的庇护,广乐公主再想下手,那就不关杨铉的事了。
“先到我府上住些日子吧。”杨铉对李副将的提议不置可否,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柳青萍,淡淡说道。
听到他这样说,柳青萍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只要她在杨铉府上,广乐公主就暂时不敢动她。
“青萍何德何能,教将军这样体恤,奴当牛做马也要服侍好郎君。”柳青萍一边擦眼泪,一边柔声说道,话语之中还有些许暗示,如果她能一直留在杨府那最好不过。既能保住性命,也能应付高皎让她拉拢杨铉的命令。
一番话说得半是真心半是假意。感激之心是真的,但是浓情蜜意就免了。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并不好,但这出戏还得继续唱下去。
杨铉撇了撇嘴角,这个女人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是对她有意才出言相救吧。他把自己刚才的作为归结于不能顺了敌人的心意,广乐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神愉悦。
他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柳青萍,她终于不像在乘云馆那次,哭得那般形象全无狼狈不堪了,心下觉得尚可忍受。
他没理会柳青萍的“深情告白”,只是“嗯”了一声,就去接着执行公务去了。
柳青萍是由李副将护送回杨府的。
杨府人丁稀少,正经主子只有杨铉一个人。杨铉规矩多,从不要近身服侍的人。府里只有些负责看家护院的仆役,和负责灶台扫洒的粗使丫头。
杨金元看着突然上门的柳青萍,一时也愣住了。拿不准将军的意思,虽然他之前一直想让将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甚至为此不惜给翠娘透露将军的大致行程。
但是没想到柳青萍动作如此迅速,这才过了多久,就直接到府上来了。
杨金元收了收惊掉的下巴,重新抖擞了精神,笑呵呵地说道:“嘿嘿,不瞒柳娘子说,咱们府上没有可用的婢女,只能委屈娘子了。至于柳娘子的住处……”
杨金元一提到住处,犯了难。按照将军的脾气,要是想纳妾室,总不能不知会下人一声,哪有这样直接上门,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要不是柳青萍是李副将亲自护送过来的,他都以为是不是被骗了。现在柳青萍的身份不上不下,住哪里成了问题。
“杨总管不用为难,我是来献艺的,只是在贵府借住一段时间,麻烦您收拾一间客房就好。至于服侍的下人,我有一婢女名叫翠娘,说起来与总管是旧交。”柳青萍说道。
柳青萍虽然这样说,杨金元还是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府上来的第一位“客人”。总不能马虎了,万一哪日将军怪罪他们下人怠慢就不好了。
杨金元把柳青萍安排在主院附带的西侧院,又调了几个手脚伶俐的粗使丫头供柳青萍差遣。
翠娘在得到消息后,将柳青萍日常用的物件也带了过来。
“娘子以后打算怎么办,先前还说要寻一处宅院搬出来呢,哪成想般到杨府来了。”翠娘最开始接到消息时还一蹦三尺高,以为自家娘子飞上枝头了。听了柳青萍的大致解释,才知道如今才是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丢掉小命。
柳青萍望着窗外,窗子外面是一片空地,码着整整齐齐的地砖。她这一路从杨府的大门走来,连花都不见一朵,更不像寻常勋贵人家那样,亭台楼阁、游廊水榭处处雅致。
据杨金元说,杨铉虽是早早离开老宅,开府出来。但是之前常年征战,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也就这三年回到长安,才定居此处,不过将军不是个爱风雅情调的人,从不张罗宅院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