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那么久的学堂,终于要迎来它的第一趟夜课。
新建区教夜课的夫子姓董,是一个二十年的老秀才。
因为教的都是成年人,所以在年龄上,就要压得住他们。
一个一个大老粗,但对于年长的尊重,还都是有的。
夜课采用大人数上课,特意把库房腾出来,摆了好些桌椅,屋内也点了很多蜡。
条件艰苦,但只要来上课的人多,夫子也是高兴的。
快到上课的时间,人员陆陆续续过来。
当菀茗韶华的人看到张青山夫妇都来了,一个一个全都愣住。
“张管事,你怎么也来念书?你不是认字嘛!”陈大举纳闷的问着。
不止他疑惑,其他人也纳闷。
程林从位置上起身,笑吟吟回答:
“我们虽然认字,但认的也不多。如今有这个么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活到老、学到老嘛。”
众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两天后,“菀茗韶华管事跟账房上夜课”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新建区。
尤其是其他作坊那边,一个个就跟幻听了一般,满脸不解。能做管事、做账房,本身就得会认字。这样的夜课,完全没必要去上,他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不管旁人怎么说,程林每天都坚持去上夜课。张青山偶有懒惰,可见媳妇儿都这么拼,他也不好意思拖后腿。
他们俩不仅多认字,回来还要练。总是熬到深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要考科举呢。
张鸿见到双亲这么有拼劲儿,他自然也不能懒惰。
一家三口凑到一起,练字、念书,互相比着来,氛围特别好。
七天后,作坊上夜课的出席人数开始下降。连续下降八天,户部高兴了,把各个作坊的东家,拉去谈话。
作坊归户部管,学堂也归户部管。
夜课出席人数减少,这般不识好歹,自然是要过问。即便户部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夜课不过是走走形式,给皇后撑面子。可不管怎样,这个面子都得给人家完满了,毕竟那是皇后。
集体谈话,户部这边的人可是相当不客气。
什么“不识好歹”、“不识敬”等,全都往外招呼。
听得各个老板,满脸通红,垂头丧气,不敢吭声。
其实大家有一肚子话要说,可这个头谁敢冒?
冒了,日后就别想在这边混了。
踏踏实实挨训半个时辰,户部这边话锋一转,又开始表扬。
表扬的是菀茗韶华,人家作坊出席人数保持稳定,少有缺席,自然要受表扬。
今儿来开会的是丁文海。听到自家作坊受表扬,那自然是十分高兴。
散会后,各家作坊老板把丁文海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想问他们家是怎么做到那么多人全都出席。
那日丁琬去酒坊时,他并不在,所以也不知道选拔“账房先生”一事。
但张青山两口气都去上夜课,他觉得是这个么原因。
“……我觉得是这样吧。大家看他们俩都去上夜课,其他人自然就不好不去了。”
丁文海随意说着自己的揣测,其他老板听了,纷纷效仿、回去要求。
这刻苦了那些账房跟管事,明明一天事儿就不少了,还得去念什么劳什子的夜课。
都是学过的玩意,再学还能学出花?
坚持了几天,随后便不去了。他们不去,其他人就更加不去了。
又过去半个月,有的作坊出席人数连一半都没有了。
董夫子倒是好心态,每天都按部就班的讲课,不迁就谁,不等谁。
白天学堂就是前车之鉴,他要引以为戒。
更何况菀茗韶华这边态度特别好,每个人都认真,听有时散课还有人跟他继续请教。
没有夫子会不喜欢认学的学生。对于他们的疑惑,董夫子耐心解答,有时结束都得是一炷香后的事情。
每每朝廷那边过来查点人数,董夫子对菀茗韶华的出席、上课的态度,都夸赞有佳。至于其他作坊,董夫子不会告状,但也不会包庇。
如此一来,户部这边隔三差五就把出席查的作坊东家聚到一起,点名开骂。
面子给了没有用,那就直接开怼。最终的一次,就是在讲《大周律法》之前。
如果不发一次狠威,大家错过了解律法,这夜课上的就没有意义。
这天挨骂结束,廖明航终于扛不住了。
上车黑着脸,扔出“去徐家”三个字后,坐在车里闭上眼睛。
想着刚才开会那人的嘴脸,他真恨不得上去跟他辩论。
上夜课是朝廷的好意,但这好意人家不领,他们有啥法子。
人家是去作坊做工赚钱,做工时间内,让人家做啥那无可厚非,必须遵从。可做工时间外,还能强制要求?
“官”字两个口,舌头无骨任你哟!
难,太难了!
马车终于停下,廖明航不等车夫把门拉开,自己直接推开,蹦下马车。
管家是认识他的,见人来了,忙走上前,拱手说:
“小爵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姑母在家吗?”
“夫人在家,小的这就着人去通传。”
“你去吧,我在后面慢慢走。”廖明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脚下生风,一点慢的意思都没有。
管家见方向直奔后院,催促着小厮快点。
“不知小爵爷您怎么这般着急?可是……”
“火上房了,不急不行。”廖明航大踏步往前。
管家跟了一会儿,气息就有些不稳了。
瞅着跟前各自高挑的小爵爷,喉咙微动,心里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了。
打交道不少次,但从没见过他这般着急。
刚踏入后院,小厮就急匆匆出来,见人到了,拱手开口说:
“小爵爷……”
话没说完,廖明航直接进屋。
后半句话也不用说了,直接哽在咽喉。
屋内,廖明航沉着脸走到跟前,拱手行礼——
“给姑母请安。”
丁琬挥手,让佩文、翠云带着孩子出去,指着一旁的位置,道:
“坐。”
廖明航撩袍坐下,一言不发。
丁琬倒也没有着急,倒杯茶给他,说:
“喝口水,顺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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