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仿佛泄了气一般，那张曾经玩弄了无数权臣的狐狸眼，也仿佛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暗起来。
陈游此时才缓缓开口道：“后胜，你儿的疯傻和我没有半点干系。”
后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但陈游没有说完，只是继续轻声道：“但最后，他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下。”
后胜似乎早就知道了结局，只是颓然靠在墙壁上，冷冰冰的盯着陈游。
而后转而看向余小渔，低声问道：“那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怨？”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江湖高手。
余小渔冷笑起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那说来可就多了，只怕若我娓娓道来，只会让你活的更长一些，那就不划算了。”
后胜没有言语，只是颓然闭上了双眼。
沉声道：“死在了最后一步棋上，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余小渔淡淡看了一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后胜，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临走前，轻声道：“别指望后桑桑能继承你的衣钵，她先你一步去了。”
对这句话，到了山穷水尽这一步的后胜反而显得平平无奇。
他闭着眼，怅然道：“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她也并非我后胜的血脉。”
等余小渔走出门外。
看着那富丽堂皇的后家府邸怔怔出神，这年头，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片刻之后。
神情肃穆一语不发的陈游从里面徐徐走了出来。
“大仇这次算是报了。”
余小渔轻声道。
陈游只是平静点头，背着那剑匣的剑似乎又凝重了几分，他微微弓身向前，一只手拖着剑匣。
余小渔看着他那愈发沉重的剑匣，好奇问道：“你的剑匣里究竟背着什么？”
陈游淡淡的看了一眼余小渔，轻声道：“一部分是剑，一部分是仇怨和骨气。”
余小渔平静点头，轻声道：“那宁可丢了剑，也万万不可丢了骨气。”
陈游嗯了一声，率先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低声道：“二者皆不可抛。”
从后府一路走出来。
显得格外安静，余小渔看了看那内城墙头上几乎毫无战意的齐卒，轻声道：“陈游，你想看十四万人齐卸甲的场景吗？”
从后府走出的陈游心情稍显好一些，抬头，好奇看了一眼余小渔，低声问道：“你怎就知晓？”
余小渔笑而不语。
两人从内城翻出到了外城。
相比于内城，外城的秦卒则是更加懒散。
内城投降弃甲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时日问题。
这几日，已经有数个大秦劝降的使臣入了内城，显然，齐王建在待价而沽，一个君王，总不能只换个落拓的万户侯吧……
可对此，显然秦将王贲的耐心也逐渐消耗殆尽，大有破城擒住齐王建的冲动。
而此时，从内城走出来的余小渔和陈游坐在一家已经跑光了掌柜小厮的饭馆里。
恰好，在门口，见到了迎面而来的扶苏和章邯。
二者恰好正也要去内城，见到余小渔之后，便笑道：“余兄，可要和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余小渔看了看略微蹙眉的陈游。
后者显然也看出了扶苏和章邯是秦人的事情，且他虽痛恨齐国，却也不见得多秦国多么看好。
章邯则是眯着眼，上下扫视了一眼陈游，心头微微凝重几分。
章邯在剑术上的造诣比起余小渔和章邯只高不低，他在数年前就立足于二重境，此刻一眼便能看出陈游的深浅。
只是相比于陈游，让章邯更为惊讶的是余小渔。
稳稳的立足于二重境，和他之前所设想的没有任何出入。
陈游勉强点了点头。
扶苏这才笑了起来，爽朗道：“余兄，这次，我们兴许能在最好的位置看看那不同寻常的光景！”
余小渔点头，微微一笑，“那可占了苏兄的光了。”
说罢，几人拎着几坛酒，朝着内城方向走去。
内城的长道外，有一处视野极为开阔的地方，这里屯着大秦数十万兵卒，但还是余下许多空闲之地。
几人来到此地，扶苏和章邯顺理成章的带着几人进去，寻了一张不大的桌子，落座之后，余小渔这才发现，从此地能将内城城门看的一清二楚。
陈游不免多看了扶苏和章邯一眼，满是不解。
二人并没有在意这种眼神，而是拍开酒坛上的泥封，分别斟满了酒，扶苏探出手指了指远处那人群之中披坚执锐，挎着一匹高头大马端坐在人群最前面的将士。
轻声道：“那就是王贲。”
陈游死死地盯着王贲的身形看了一会儿，良久之后，这才凝重道：“他，很强，若是单打独斗，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余小渔没有言语，但也相信陈游说的不假。
至于那王贲到底有多强，他也不得而知。
“先前秦国派去了数个使臣劝降，加上内外呼应，终于有了成效。齐王建说，要在近日开城降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食言。”
章邯哼了一声，道：“这可由不得他，王贲想必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到时候不开城门，只怕会破城而入。”
几人闻言，笑意之下，带着几分怜悯和同情。
半刻钟过去。
内城城头之上的齐卒如同潮水一般徐徐退下。
而后，一面降旗被一膂力惊人的军中壮汉徐徐抬起在城头之上。
一面降旗迎风招展，换来的却是十四万的齐卒暗中松一口气，也换来了齐王建的欲哭无泪。
余小渔看着那城门徐徐大开，为首出现的那人并非齐王建，而是那老神在在，一成不变操着袖口，眯着笑脸的大司行陈驰。
唯独迟迟没有见到齐王建。
哗啦啦——
从城门大开那一刻，一件件兵器，一件件皮甲，从城头上被丢弃了下来，很快，便是在内城墙下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
整整十四万的甲胄！堆积如山！
这一幕下，他轻声道：
君王城上竖降旗，臣子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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