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沫的鼻子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味道，犯恶心的意识也没那么严重了，她问道，“你现在是想赶姐姐走吗？”
这是试探顾以沫现在有没有和外人交流的心思。
如果没有，那就已经是彻底的自我封闭了。
用21世纪的专业性名词来说，应该是抑郁症。
可是，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一个本是活泼开朗的女孩一下抑郁起来呢？
只有抓住这个原因，才能打开顾以沫的心结。
“没有。”顾以沫沉默了很久，这才回应道，“我只是怕这里熏到你。”
“不会。”顾念音摇了摇头，“你能告诉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顾以沫缄口不提，保持自己最初的沉默，“没什么。”
顾念音知道，这就是拒绝交流的意思了，只是碍于情面，她并没有说得如此绝对。
“让姐姐摸摸你。”
顾念音伸出了手，对着自己面前的方向抓了抓。
她的触觉在这一段时间里提升了不少，仅能凭着触摸就可以大概感觉出这个人的整体状态。
顾以沫闪躲着她的手，在一个瞎子面前竟然怂了，“姐姐，我没沐浴更衣，还是算了吧。”
“没事。”顾念音的态度很强硬，“好久没见了，想看看我的小丫头是不是长大了。”
良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就在顾念音以为她又开始闪躲的时候，对方开口说话了，声音透露出一丝沮丧，“我怕你嫌弃我。”
这是她内心的想法。
说明在顾以沫内心深处，也很嫌弃这样的自己。
“不会的。”
顾念音坚定的回应给了顾以沫一丝丝温暖，是这么多天以来连续的冰冷，第一次有人洒下了一束光。
顾念音触碰到了她的脸蛋，原本红润饱满的脸蛋此刻干瘦嶙峋，只剩下一皮包骨头。
脸上的皮肤虽然没有恶劣如手上那般，却也可以感觉出来已经损坏了不少。
一些类似于小红点的浮在脸上，摸上去充满了颗粒感。
顾念音摸完后，可以明显感觉她的皮肤出了严重毛病，现在她看不见，也仅限于感受皮肤，其他的病看不出来。
语气一点点冷下去，她的态度凶了些，“以沫，你认真告诉姐姐，你这样几天了？”
“也没几天。”顾以沫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的。”
顾念音直接抛出现实问题，“还想嫁人吗？”
“……”对方沉默了。
不是不想嫁，而是嫁的那个人已经要娶别人了。
她已经不重要了。
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只能落得一场空。
“不想了是吗？”顾念音放大了音量，几乎是训斥：“那你要不想，就这么糟蹋自己吧！”
顾念音是真真被气到了，跌跌撞撞扶着门就要往外走。
自我放弃的人，压根就不配被拯救。
“姐，我……”顾以沫很快追了上来，刺眼的光让她一下睁不开眼，泪水瞬间泛上眼眶，“我没有。”
“你没有，那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啊？”顾念音甩开她试图牵着自己的手，充分展现着自己的怒意。
如此堕落自己，如此作践自己，把自己的身子弄坏，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要？！
“我……”顾以沫咬着唇，在纠结是不是要说出自己的事。
顾念音瞧见了希望，表面继续发火，“要说什么就赶紧说！不说我就走了！”
兴许是被这么一吼，多日积攒的委屈在顷刻间全部爆发了，顾以沫扯着嗓子喊，“他不要我了……”
咸咸的泪水顺着脸庞，不断往下落。
心头的那道伤口，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撕开，让她痛得几乎窒息。
抓着胸口，她缓缓蹲下了身。
在一堆充满腐朽气息的垃圾中，她仿佛融为一体。
自甘堕落。
顾念音见她终于把情绪发泄了出来，心口的紧张这才送下来，顺着声源的方向摸了过去，顺利抓住了顾以沫的手，“谁不要你了啊？”
顾以沫啜泣地说不出话，磕磕绊绊地回复，“他……他要娶别人……别人了！”
顾念音皱着眉头联系了一下，不确定地念出了一个名字：“孙应？”
没有回应，只有越发大声的哭喊。
声嘶力竭，堪比当年的孟姜女。
顾念音抓空了好几下，使劲往前一扑才触摸到了顾以沫，毫不嫌弃她身上的怪味和脏兮兮的头发，把她揉在了自己的怀里，低声安慰道，“没事，这些都是假的，这是我们的……”
“是真的。”顾以沫哭着打断她的话，“那天我去牢里给他送饭，他亲口承认愿意娶怀靖公主！他愿意啊！他愿意！那我算什么啊？”
女子便是如此，就算知道这计划是假的，可亲耳听到心上人愿意迎娶别的女人，还是痛。
痛到宁愿折磨自己，也要忘记他。
“别哭，别哭。”顾念音也从未安慰过失恋的人，这一下整的她方寸大乱，只好一点点顺她的情绪，“不就一个男人吗，我们也不稀罕。”
“大千世界，好男人多了去了，我们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更何况这棵树，还是棵坏心的。”
“为了他把你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真的值得吗？”
顾念音心疼地揉着她的头发，已经油腻得不成样子，她相信，如果自己可以看见，绝对比现在还会心疼千倍万倍！
毕竟是相处了多日的妹妹啊，在顾念音心里，已经完全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
“不值得。”顾以沫淌着泪，脑海中不断放映着和孙应的过往。
“不值得就好。”顾念音很高兴她能开窍，“既然知道不值得，那接下来可千万不能这么做了。”
“你要振作起来，把自己重新变回那个自信漂亮的年轻女孩。”
“现在姐姐虽然看不见，但我想，你是不是已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那模样了？”
话还没说完，顾以沫先笑了起来。
她是可以看见的，自己确实很像个老太婆。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把铜镜摔碎在地上的原因。
她不想看着自己丑的一面，太狼狈，也太不堪。
两姐妹就在充满酸臭味的房间里拥抱着，亲情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巨大作用，泪水和哭喊成了顾以沫对孙应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