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冷剑心第三百一十八回隐真言眼看着沈墨鱼似乎还要再睡上一阵,安宁儿遂将房门自外锁上,抽身去沐浴更衣,洗去一夜汗水尘泥,消消疲倦。锁匙随身携带,安宁儿料定凭沈墨鱼的武功,哪怕是苏醒过来,也难出这屋子,但为了以防万一,再出门之前,他还封住了沈墨鱼的丹田,防止他调用内力。诸事皆处置妥当,于是便放心大胆的烧水洗澡。正当她沉静调息之时,竟未曾想起无意中将那外袍与面具搁在了屋内。
且说那昏迷一夜的沈墨鱼果然在此时恢复了意识,徐徐睁开似有千斤重的双眼,扶着额头,只觉脖颈处疼痛难耐,整个人头重脚轻,想要支撑着坐起身来,不想又躺倒在床榻之上。沈墨鱼只得暂时放弃,躺在床上休养生息,同时环顾四周情形,见自己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全然不知此时时辰若何。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但他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痛感仍在,至少能确定他仍在人世,还未死去。沈墨鱼下意识的抹遍了全身,并未发现有甚么损伤和丢失,这才静下心来,自己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忽然记起,自己本想保护白星泪,却被那黑袍人打中,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直到现在。不知黑袍人究竟是何人,此时身在何处,亦不知白星泪等人情况如何。
休息一阵,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便坐起身来,悄悄下地,摸着黑四处摸索着,企盼能找到出口。乱转了一阵,果然摸到了一处所在,似乎是这间茅草屋唯一的房门,沈墨鱼大为惊喜,用尽全身气力推了推,房门纹丝不动。沈墨鱼又后退几步,猛然向前冲去,撞在那门上,疼的他龇牙咧嘴,抱着胳膊跳脚许久,那房门依旧毫无损失。
“好门,好门呐......”沈墨鱼紧咬牙关,阴阳怪气的从牙缝里逼出几个恶狠狠的字来。他这才知晓,那房门乃是自外边被人锁上,凭他这单薄身子哪怕撞坏了自己,恐怕也撞不开这坚固的房门。情急之下,他忽然一拍脑门,自以为想到了甚么上上良策,恍然大悟的自嘲说道:“瞧我这脑子,亏我还闯荡了这许久的江湖,竟忘了有武功!”
在他眼中,江湖人与普通人的唯一差别便是在武功之上,正因为江湖人身怀武功,才能来去自如,不受人约束。可当他颇为兴奋的立于门前,扎好马步,欲调动真气内力,打出那他唯一的看家绝学霜雪飞剑指,破开房门,逃脱升天。可他连连出指,手臂举得发酸,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也没有丝毫的效果。
他从《雪中遗卷》中自学的运气法门此时竟毫无作用,丹田就好似枯死了一般,不听使唤,任他如何手段,也不为所动,久而久之,沈墨鱼便失去了耐心,干脆又躺倒在床榻之上,哀声长叹道:“莫非天要亡我沈墨鱼耶?可怜我大仇未报,又正当青春。还未娶妻生子,延续我沈家香火,真是......哎......”万般无奈的沈墨鱼仰头望了望那漆黑的屋顶,轻叹一口气道:“若是师父当初能传授我轻功,我沈墨鱼何至于此?”
细细想来,多少劫难都是沈墨鱼没有轻功,无法脱身导致。但这却实在怪不得沈墨鱼的师父刀雪客。毕竟轻功修行不可一蹴而就,且当时正是危急之时,也没有时间留给沈墨鱼学习轻功。故而他在此地发誓,若是能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等回了氤氲山庄,定要央求卓一平传授他上等轻功,也让他体会一把身轻好似云中燕的感觉。
正当沈墨鱼发愁如何脱身之时,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又徘徊在他的心头,促使他再度站起身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中磨损,寻找着能打开房门的办法。皇天不负有心人,寻摸了一阵,沈墨鱼便在屋子一角的椅子上摸到了一个甚为柔软丝滑的东西,用两手攥紧,向下一扯,便将整个黑袍抽出,凑到眼前,却又无甚光亮,看不真切。
这原是安宁儿披在身上的乌丝点金玄羽袍,沈墨鱼一时并未反应过来。只觉此物捏在手中甚是光滑柔软,手感极佳,但湿气极重。凑到鼻前仔细嗅一嗅,竟闻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似兰花一般,却又大有不同之处,缭绕鼻尖,挥之不去。沈墨鱼双眼微闭,捧着那外袍愈发靠近鼻子,对那少见的香气极为贪恋。
但他却不知,那外袍之上,一样浸满了安宁儿的汗水。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原本还在自顾自摆弄那件黑袍的沈墨鱼突然开了窍,将那黑袍拿远了些,眼珠一转,心里思忖道:“这莫不是昨夜那黑袍人所穿的衣服,为何发出如此异香?昨夜我竟没有注意到......这香味好似女子的脂粉气味,却又比脂粉淡雅许多。难道,难道那黑袍人是个女子?”
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哎呀,不对呀。昨夜与那黑袍人交手之时,他的嗓音与身形分明都是男子,有些像,有些像那个家伙......”沈墨鱼终于回想起自己当初被软禁在安淮府府衙之中时,那个行踪诡异,神秘莫测,逼问自己《雪中遗卷》的黑衣人了。自己当初耍了个小聪明,故意用假书骗过了他,想来那黑衣人早已发现,震怒无比。如今他定是来找自己报仇,自己又偏偏再度落在他的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沈墨鱼便心急起来,宛若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来回走动,不想那始终攥在他手上的黑袍经他这一扯,经将那搁在袍上的面具摔落在地。“啪嗒”清脆的面具落地声很快便吸引了沈墨鱼转身将其拾起,攥在手中摸索了一阵,便摸出此乃那黑袍人所戴的面具。这两件贴身之物都摆在屋中,足见黑袍人并未走远。可这两个物件根本无法助他脱身,又有何用?
正在他束手无策之时,又有两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最后一抹朝霞,相互扶持,一瘸一拐的走入院中——原是龙虎太岁两兄弟来到了这隐蔽之所。他们果然知晓安宁儿的下落。这憨厚的两兄弟还以为安宁儿正在屋中逼问沈墨鱼《雪中遗卷》之事,故而一齐跪倒在屋前,战战兢兢,瑟瑟发抖,垂着头宛若犯了错的孩童一般,俯首认错道:“我二人办事不周,未能完成谷主的吩咐,请谷主降罪。”
原先裹着黑袍,盖着面具,心如死灰,彻底放弃的沈墨鱼躺倒在床榻上,闻声立刻坐直了身子。白星泪一直说这小子憨傻,可真要到了紧要关头,他反倒能琢磨出一两个奇谋诡计。更何况如今关乎他的生死存亡,沈墨鱼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
沈墨鱼灵机一动,便将面具戴在脸上,穿上黑袍,盘腿坐于榻上,学着影响中那黑袍人的谈吐强调,装模做样的演起戏来,不想这江南纨绔,竟学的有模有样,颇有几分表演天赋:“哼,你二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办砸了,还好意思回来见本谷主?”
门外的龙虎太岁兄弟二人闻言虎躯一震,汗如雨下,脸色煞白,诚惶诚恐的叩首拜伏道:“我二人罪该万死,请谷主宽恕......”俩大汉跪在院中微微颤动,那场面实在好笑。但沈墨鱼并不知晓安宁儿的计划,又见这二人憨傻至此,竟真将他错当成黑袍人,便不急于脱身,而是把事情问个清楚。
“你二人还不快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向本谷主禀报?任务究竟完成了多少,速速招来!”沈墨鱼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强调,与安宁儿还真有几分相像。龙虎兄弟相视一眼,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昨夜大战裴镜年明觉,以及半路杀出个青衣人,等等要事,所有的细节都详细的向沈墨鱼汇报说明,其中有意无意的放大了那青衣人的武功高强,下意识的为自己的失手脱罪。
说罢,为了留得一命,还颇为委屈的说道:“我兄弟二人已然身负重伤,请谷主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罢!”
二人复述昨夜之事时,听的沈墨鱼惊心动魄,冷汗直出,直到闻听青衣人出现,龙虎兄弟二人败走之时,才松了口气。想来此时白星泪三人已然脱险,并且设法来寻找自己,便更为安心。见龙虎兄弟乃是因明觉求饶才侥幸逃生,便也心生怜悯,故而说道:“你二人破坏了本谷主的大计,本当以死谢罪!”
龙虎兄弟闻听此言颤抖更甚,惊掉了半条命,险些昏死过去。好在沈墨鱼又补上一句:“但念在你二人为此身负重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谷主便放你们一马。你们自去罢。”此言一出,龙虎兄弟二人仿佛从地府得了解脱,一瞬间又上了天庭,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似笑非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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