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泪等人皆觉得此地绝非寻常,已然决意尽早离开此地,原路返回官道之上,不想众人正与离开之时,忽听闻一阵清脆的敲击声。那声音间隔一般,极为规律,似乎是有人故意用筷子敲击饭碗一般,在寂静无比的黑夜之中显得极为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敲击声乃是从一间破败茅屋中传出,那诡异的声音好似拥有一种难以抵挡的魔力,吸引着四人不自觉的循声走去。走至门前,敲击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近,不知为何,面无表情的沈墨鱼竟然伸出右手去推门,却被裴镜年急忙拦下。
沈墨鱼猛然清醒过来,惊慌失措的说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刚刚好像有人牵着我的手,要我去推门......”就连一向不信鬼神的白星泪都脸色煞白,额角挂着汗珠,瞪着一对清眸,轻微摇头说道:“这地方太邪门了,我们赶快离开......”
耳畔忽然又响起一声妖媚勾魂的女子声音,正是从茅屋内传出:“几位客人,长途跋涉,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屋坐坐?”四人闻言俱都大惊,如遭雷击,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皆不能行动自如,两脚仿佛生根了一般不能挪动分毫,更别提逃离此地了。
“这就是鬼上身么?”沈墨鱼急地快哭的出来,白星泪也奋力挣扎,怎奈无济于事。明觉倒是依旧淡定,闭着眼睛,默念佛教,祈祷佛祖保佑,至于那裴镜年,虽心中惴惴不安,但却强行镇定下来,环顾四周情形:眼前这间茅屋坐南朝北,地处绝命之方。于天星破军星所飞临之位下,五行偏属阴金,杀气极重。
且门前偏左有一棵两丈高的死枯树,耷拉着枝桠,毫无生气。门前的青石小径呈弓形向外凸出,又与枯树重叠,几乎成了一箭穿心,正对着茅屋大门,十分诡异。
众人急于脱身,却动弹不得,正当此时,那茅屋的木门竟吱吱呀呀的自行打开,露出那屋内的景象。只见茅屋中家徒四壁,唯有正当中摆着一张小圆桌,三个高矮胖瘦各自不一的身影围坐在桌旁,好似是一家三口正在用饭。沈墨鱼见状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又惊动了甚么煞气,惊恐的双目中早有泪水打转。
而裴镜年却屏气凝神,炯炯有神的双目正对着那一家三口浑浊不清的身影说道:“我等冒昧打扰,不知惊动了何方神圣,请高抬贵手,我等即可离开。”先前那说话的女生再一次于耳畔响起,嬉笑一阵,令四人汗毛倒立,直打冷颤:“呵呵呵,刚来片刻,为何急着离开?何不坐下吃些东西,再走不迟......”
沈墨鱼哭丧着脸,若不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制住了身子,他早已吓得跌坐在地,闻言更是断然拒绝道:“不不不,不必了......我们无意惊扰了大仙,请大仙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罢,我们再也不敢了......”事到如今,白星泪偏偏不信这个邪,趁着她还能说话,便破口大骂道:“何处妖邪,胆敢在此作乱!休要装神弄鬼,若你真有好本事,便叫我等放开手脚,与你真刀真枪的好好战一场!”
话音刚落,那清脆的敲击声再度响起,果然是那矮小的孩子身影,攥着手中的筷子,轻轻敲击着饭碗的边缘,只不过这一次,那孩子还用稚嫩天真的嗓音,唱着一首诡异的歌谣。原本该令人舒心的声音,如今却像催命符一般敲击着众人的心房,叫人胆战心惊。
“黄泉莫回首,孤魂四处游。奈何丧命处,人死在外头。”
孩子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奇怪诡异的歌谣,好似无常恶鬼一般前来索命。四人相视一眼,惊奇的发现身上的束缚似乎已然被解开。皆大喜,急忙转身欲离开这莲花村,当他们回头的那一刹那,又如五雷轰顶般,呆若木鸡。他们身后,先前莲花村的场景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黑暗,黑暗逐渐散去,显现出一部分情形,而他们正站在悬崖边,崖下便是熊熊烈焰。
跳动的火舌似乎从地府而来,其中闪烁着孤魂野鬼单薄的身影,无数亡魂葬身其中,发出凄厉骇人的惨叫声,而崖边只有一根望不到头的铁索,拦在众人腰前。悬崖的那一头更是阴森可怖,残忍至极:
分明地府界,造化沦幽冥。人皮做大氅,白骨为铠披。尸身胡堆砌,活人入汤鼎。筋肉结成网,江河聚血腥。毛发散满地,小鬼饱肠饥。熟油声声沸,烈焰重重陵。割舌剜双目,黔面又削鼻。凶神休饶过,判官降酷刑。铁树生斧钺,火海藏刀戟。铜柱烧滚烫,蒸笼正盈盈。冰山囚野魂,牛坑陷孤灵。血池永无悔,舂臼接磔命。枉死该轮回,遁逃莫有罪。夜叉巡监视,恶犬贪睥睨。阿鼻罪孽戮,地藏难度行。万世皆受苦,片刻不得停。
“这......这莫非就是黄泉路么......”沈墨鱼浑身无力,跌坐在地,惊诧的望着那无底深渊中的森森白骨与燃烧亡魂,不禁咽了口唾沫,手心与额头都蓄满了汗水,“难道我们已经死了......”
此时那茅屋中的孩子轻笑两声,又念起那歌谣,一遍遍的重复着。众人大梦方觉,乃知歌谣中意。“黄泉莫回头......人死在外头......”裴镜年诧异的望着另外三人,白星泪也慌张起来,纵然她先前万般不肯相信神鬼之说,但如今她的眼前竟出现这一片尸山血海,阿鼻地狱,心烦意乱的她木讷的望着手中云溪剑,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明觉再熟悉不过眼前场景,这分明是佛经中描绘的十八层地狱,可他却并无半点惧色,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便不足以度其身往西天极乐,也不会堕落至此,故而自始至终都是双掌合十,两眼微闭,处之泰然。
裴镜年不禁感慨道:“莫非真如那孩子歌谣所唱,倘若我们执意回头,就只有死路一条?”白星泪却抽出云溪剑,顺势将一旁颓废的沈墨鱼提起身来,长舒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说道:“我偏偏不信这个邪,既然如此,我们就拼他个鱼死网破,看看谁更胜一筹!”
可沈墨鱼早已没了斗志,面无表情的徐徐摇头道:“我们都来到了这阿鼻地狱,还有甚么好争的都没了,一切都没了......”白星泪剑指那眼前的茅屋内,紧咬牙关,不肯服输:“如果我们已然身死,那就更没甚么好怕的了。既然如今难以回头,就进屋一探究竟!”
说罢,便走在前头,大步迈入茅屋之中,裴镜年只扫了一眼明觉与沈墨鱼,也决意跟随白星泪的脚步。明觉微微一笑,毫无惧色,转身对身旁沈墨鱼说道:“沈公子莫要害怕,有时候人的双眼所见,未必是真实之事。莫要被幻象欺骗。”说罢便快步轻身,跟上了二女。
沈墨鱼木讷的望着三人的背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力量,终于壮起胆子也进入屋中。可却没人发现,当四人都进入屋内时,茅屋的大门也徐徐关上,悄无声息。而当四人先后,进入茅屋,来到那桌前之时,惊奇的发现这一家三口竟然是纸扎的人,可它们分明还在活动,五官神态栩栩如生,与真人无二。这更让四人后怕。
白星泪屏气凝神,壮起胆子,伸出右手搭在那纸人父亲的右肩,那纸人的忽然转了一整圈,张开血盆大口朝白星泪扑来。纵然是白星泪这般胆大机敏之人,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六神无主,慌乱起来。一时间呆若木鸡,竟无任何反应。
“小橘子小心!”沈墨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身后抱住白星泪,便栽倒在一旁,即便他如何惜命,此时也甘愿用自己的身子护住白星泪。
眼疾手快的裴镜年当即便抽出腰间弯刀,在掌心打了个旋儿,刀刃极快的旋转着,迈步而出,横刀闪过,刹那间便将那纸人的头颅斩断,并无任何血迹。当裴镜年正欲转身去对付另外两个纸人之时,愕然发现那无头的纸人依旧能行动自如。三只纸人皆站起身来,放声大笑,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无路可逃......无路可逃......”
那一句句无路可逃宛如重锤落在众人心上。裴镜年手提长刀木讷的仰着头,只见那三只纸人飘飘悠悠悬在半空,聚到一处,刺耳的尖笑声回荡在整间茅屋,三只纸人高速旋转着徘徊着,裴镜年与刚刚起身的白星泪,沈墨鱼二人忽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手脚也逐渐失去控制,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志也在随着那耳畔愈发响亮诡异的笑声,逐渐抽离自己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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