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剑书眉连连翻腾,踉跄着落在群星寒潭岸边,身形晃荡不稳,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软剑微微弯折,支撑着主人的身子。鱼未初想要上前搀扶的手却因穆引寒的眼神僵在半路。而柳相负却是步步紧逼,无形的曲调扫过剑书眉身周,沙尘四起,席卷着狂风,化为无数道气刃,回旋着向剑书眉逼近。
与此同时,那怪诞的笛曲还在侵蚀着剑书眉的意志,剑书眉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所有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摇摆不定,脑中似有百虫齐鸣,嗡嗡作响,无法断绝,刺痛耳膜,扰乱心智,叫剑书眉不得不提起内力与之相抗,但五脏六腑又仿佛收到了冲击,催动肝肠,痛不欲生。
但生来习武的剑书眉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周围的杀气,攥住剑柄的右手一转,软剑在身下一顶,又空翻而起,方才所里之地轰的一声炸开,腾起白烟与飞沙,剑书眉的软剑贴在腰间,在空中旋转数十周连连躲闪,怎奈那爆炸紧追其后,剑书眉终究是气力不支,转身稍慢,便被那飞来的气刃割破胸口,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剑书眉的身形一坠,栽倒下去,急忙翻起身来,横剑在前,随手从身上衣杉扯下一缕布条,随意的蹭了蹭伤口。一股杀气又扑面而来,急忙抬头去看,那爆炸而起的白烟还未消散,从中又撞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是那燕龙。燕龙虽屡次为剑书眉解围,可当他自己动手之时却毫不含糊,招招致命,只因他不愿让自家兄弟死与小人之手。
一锤照面门而来,剑书眉急忙躲闪,同时一剑刺出,二人身形重叠,各自占领了对方先前所站的位置,同时转身,燕龙的大锤距离剑书眉的面门不过一寸距离,剑书眉手中软剑也已然架在了燕龙脖颈之上。目光相对,满是杀气,剑书眉侧脸啐了口口中淤血,收回了软剑。燕龙气得直发抖,又横劈挥出一锤,剑书眉俯身躲过,一脚往燕龙脚踝处一踢,同时一剑向上刺出。
燕龙急忙将头向后一躲,缩了脖颈,那剑身冰凉的触感从笔尖划过,但剑锋稍挫,便摆手向下一抓,揪住剑书眉的左肩向上一提,松开手哇呀呀挥出一拳,正中剑书眉胸口,将他击飞数丈,燕龙亦不怠慢,双腿错开同肩宽,气沉丹田,灌入双腿,暴喝一声便蹦跳而起,回旋三周便将手中巨锤飞出,剑书眉急忙一剑劈下,剑气纵横,与巨锤相撞一处,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剑书眉手中软剑竟被打飞,旋转几周坠落下来,斜插在一旁,本当坠下的身子却被燕龙接住,稳稳当当的落了地,随手将剑书眉丢在一旁。
剑书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极为难看,内力真气所剩无几,更无气力再战。见他如此狼狈,一直在观战的穆引寒冷笑一声讥讽道:“这便是你追求的自由之身么?看来这几年你已被酒色财气害了身子,以致于内力不进反退,武功也如此稀松,方有今日惨败。”
“我自生来非冷鞘,何须刀剑伴残生?”剑书眉却无半点惧色,反倒朗声大笑起来,翻身而起却又盘腿坐下,望着不远处斜插着的软剑,拨开紧贴脸颊的乱发,似笑非笑的望着穆引寒道:“今生已然知足,红尘俗世,无可留恋。若想去我性命,来便是了。”
“老夫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肯认错,你依旧是暗门七杀的少门主。”穆引寒微眯的双眸之中似乎闪烁着点点泪光,搭在刀柄上那布满皱纹的手也有些颤动。可剑书眉却坦然摇头笑道:“你自知晓我脾气。昔日闻听,古时剑客,宁折剑断骨,不肯屈服,我今日,亦当效仿。”
燕龙表情微变,却默默回到穆引寒身后,鱼未初却立于潭边,披着月光,痴痴的望着剑书眉的背影,柳相负无意瞥见鱼未初那满是柔情的眼神,怒火中烧,便快步赶到剑书眉身旁,一巴掌就要落下,却被剑书眉攥住手腕,动弹不得。柳相负一面挣扎着,一面阴阳怪气道:“我的少门主,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又何须在乎这尊严颜面?难道这尊严,还能典当个三五两银子,给你临死前再风流潇洒,还一回花酒么?”
剑书眉却不懂怒,反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如此坦然,叫柳相负更加气愤。“你这小人,若是我云相弈此生尚有遗憾之事,便是没能亲手杀了你!”剑书眉说罢,松开钳住柳相负手腕的手,又顺势将其向后一推,柳相负竟踉跄着跌坐在地,仓皇爬起身来,恼羞成怒,就要取剑书眉性命,却被穆引寒喊住。
“且慢。”
柳相负回头望了一眼,眉头一阵颤动,心决不安,犹豫不决,只得落下抬起的手掌,重重叹了口气,快步回到穆引寒身旁,无奈的劝道:“门主,此人已经铁了心的背叛暗门七杀,若不尽早杀之,不仅难平门中徒众之心,难绝天下悠悠众口,更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鱼未初闻听此言,急忙喊道:“柳相负,你少挑拨离间!”
柳相负刚想反驳,却又被穆引寒抬手阻止:“老夫何时说过,不杀这叛徒?只是老夫自有安排,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闻听此言,柳相负不好多说甚么,生怕触怒了穆引寒,只得灰头土脸的退到一旁,依旧恶狠狠的瞪着剑书眉,咬牙切齿的嘟囔着甚么。
“未初,你过来。”穆引寒唤道,鱼未初便乖乖地来到他身前,躬身拜道:“门主,有何吩咐。”穆引寒以手指剑书眉,面无表情,平淡的说道:“你替老夫,杀了这叛徒。”鱼未初脸色剧变,猛然抬起头来,清眸瞪得滚圆,红唇不见半点血色,惊得她后撤半步,只当是自己耳朵出了甚么问题。
“怎么,你没听见么。杀了他。”穆引寒接着说道,“你从不违背老夫的命令,自从来了月丘府却三番五次的出差错,今日便叫你将功折罪。”鱼未初沉默许久,才回应一声“是。”颤抖的身子徐徐转身,步履蹒跚的向剑书眉走去,又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一阵寒光闪过,指尖便多出三根致命的银针。
剑书眉依旧坐在原地,面色不改,见鱼未初奉穆引寒之命前来取他性命,心内虽有些苦涩,但却强笑着说道:“二姐,自小就属你对我最好,我们便如同亲姐弟一般,今日我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也算是不枉我俩相识一场了。”鱼未初胸口极快的起伏着,虽极快的合上了双眼,却拦截不住那从眼角决堤而出的泪水,似断珠帘般从脸颊边滑落,她亦是紧咬牙关,迟迟不肯动手。
而正在此时,在鬼木林中已等待多时的沈墨鱼等人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忽见一人身影急匆匆落在跟前,急忙上前围住。徐楼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群星寒潭!剑书眉就在那儿!”沈墨鱼三人面面相觑:“群星寒潭是何所在?”徐楼雨无奈的揪着头发,长叹一口气,又跺了跺脚说道:“快,跟我走!再晚到片刻,只怕那家伙性命全无!”
沈墨鱼一听剑书眉危在旦夕,命悬一线,自然是立即动身,马不停蹄,怎奈沈墨鱼乃是唯一不会轻功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徐楼雨只得背起沈墨鱼,四人一路向群星寒潭处赶去,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回城中通知卫怀纯,只能祈祷剑书眉福大命大,再他们到来之前撑下去。
群星寒潭边,柳相负见穆引寒有此一招,自然是在一旁窃笑,暗自称高,若是叫鱼未初杀了剑书眉,自己不仅除去心头大恨,更是能让鱼未初从此死心,自己好达成目的。见鱼未初迟迟不肯动手,他便在一旁煽风点火:“门主,这鱼未初迟迟不肯动手,只怕她是念及旧情啊。若是门中人人皆如此,只怕门主人迟早心尽失啊。”
穆引寒冷笑一声,便对鱼未初说道:“你还在等甚么?莫非你要违抗的老夫的命令么!?”
“属下......不敢。”鱼未初不敢转身,抽泣着回应道。“那便速速动手,你不过是老夫的一颗棋子,让若你不从命,那老夫亦可弃子换人,何须你在此优柔寡断?”剑书眉闻言便站起身来,将鱼未初护在身后,怒斥穆引寒道:“她才不是棋子!她和你这老怪物根本不是一路人,二姐她亦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你又何来的资格评判她?”
鱼未初闻听此言,心头一暖,半仰着头,又是无声的哭泣,紧咬下唇,身形颤动,心里不断的重复道:“我不是棋子......我亦有感情......”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皆是曾今与云相弈一起的日子,那是她在暗门七杀之中唯一的温暖和牵挂。
“鱼未初!莫非你要学着叛徒么!”穆引寒断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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