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岑昏一路疯疯癫癫,横冲直撞的冲出了城门,倚在城门便正在偷闲的两名门吏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便大笑起来,左边那人指着岑昏的背影笑骂道:“这年头,疯子真是多如牛毛。”右边那门吏也笑得前仰后合,两人又调侃了一番,右边的门吏望着岑昏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见其身上沾染着血迹,脸色骤变,急忙拍了拍身旁还在捧腹大笑的同僚说道:“喂喂喂,快别笑了,你看那小子身上,似乎有血!”
左边的门吏也眯起眼睛看了一阵,方知此事绝不简单,便对同僚吩咐道:“你速速跟上前去,盯住那小子,我立刻去禀报大人!”两人便分头行动,一人快步跟上岑昏,一人则奔回府衙回禀。
谁知那门吏刚路过城南客栈,便被满头大汗,惊慌失措,从客栈内冲出的掌柜的撞了个人仰马翻,两人一齐跌坐在地,那门吏与掌柜的疼的龇牙咧嘴,路人们见状皆窃笑,议论纷纷,但又怕惹事上身,便匆匆离去,不敢围观。
那门吏忍着剧痛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又急又气,怒火攻心,迈步上前,揪着那装柜的衣领便将那提了起来,厉声怒斥道:“胆敢冲撞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罢!?”那装柜的连连求饶,双腿无力地打颤,险些快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声来。
“军爷,军爷,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军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掌柜的心急之下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就差跪下来求饶。那门吏心里一想,也不便当街闹事,加之还有要紧事办,便松开了掌柜的衣领,皮笑肉不笑的问道:“王掌柜,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慌慌张张,是急着去上坟啊,还是赶着去投胎啊!?”
那苦命的王掌柜便连连摆手,指着那客栈之内,又颤声解释道:“军爷您快看看罢,我这客栈真是遭了祸事啦!那客房,客房之中......”门吏心急回府衙,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在这儿吞吞吐吐的,休怪我翻脸!”可那王掌柜生怕一将此事外传,自己这店坏了名声,也别想开下去了。便凑到门吏耳畔耳语一阵,那门吏脸色越听越差,眉毛都纠缠在了一起,那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拧出几两水来。
待王掌柜话一说完,那门吏便匆匆忙忙冲入客栈,王掌柜便提着长袍踮着小碎步也紧跟上去。
且说那岑昏自出了城,疯魔似的一路小跑拐进了城南不远处的林间小路,路边恰巧有些零星的摊位,甚么面汤烧饼馒头包子,茶水酒水一应俱全。岑昏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那刚出笼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雪白的肉包子,涎水不由自主的从嘴角低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几天几夜,只觉几天水米未进,腹中饥饿难耐,摸了摸空空的肚皮,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一夜大雨之后,天气虽是烈阳当空,却并未暖和多少,此时此刻若是能来上一两个包子果腹,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穿着单薄的衣衫佝偻着身子,在寒风中站着。饥寒交迫之下,岑昏再估计不了甚么颜面,左顾右盼,见路人匆匆,歇脚的人也并未在意他,便趁那包子摊的小二哥转身去收拾器具之时,快步上前,夺了两个包子便揣在怀中,撒开腿便跑。
正巧有隔壁喝茶的客人见此一幕,便放下热茶碗,笑着喊道:“喂,二牛,你包子没了,你包子没了!”此言一出,周围的客人一阵哄笑,那牛二闻言心觉奇怪,只当是客人耍他,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转身望了一眼自己方才才揭开的笼屉,果然少了两个肉包。又见那岑昏一边逃跑一边回头,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忙踢了一脚蹲在路边的三四个乞丐,呵斥道:“还不亏去追!一群白眼狼!”
那些乞丐整日在这月丘府外徘徊,一二而去也都成了熟脸。有时候牛二的包子卖不完,无论菜的肉的,都会施舍给这几个乞丐,积点功德。这些乞丐也并非游手好闲之人,对于牛二平日里的恩惠,也都思忖着报答,今日见岑昏夺了包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牛二一催,四人便急忙起身,端着破碗,举着竹竿就要去追,其中一人甚至还吹了一声口哨,招来了一条骨瘦如柴的野狗,一同追捕岑昏。
岑昏腹中饥饿,徒有轻功却施展不出,不断回头,见那四个乞丐和一条恶狗面目狰狞的追上前来,便顾不得许多,在狂奔之中胡乱的将肉包塞入口中,那根本不是吃,而是吞,吞的他满脸肉汁与面渣,竟被噎住,连连打嗝,憋得他满额青筋,大汗淋漓。不妨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倒在地,手上还没吃完的半个包子也飞了出去。
那条野狗便趁此机会扑了上来,疯狂的撕扯着他的小腿,扯开了单薄的裤管,又开始啃食腿上的肉。四个乞丐也都冲上前来将他围在当中,手上的竹竿劈头盖脸的如同雨水般落下,岑昏也不反抗,而是将脸埋在土里,浑身颤抖着,蜷缩着,十指也都深深的陷入冰冷的泥土地中,很快岑昏背后的衣衫被一道道血痕浸透,惨不忍睹。
包子摊主牛二也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剃肉刀,锋利无比。推开乞丐,见岑昏已然没了动静,半死不活,便放下了刀,愤愤地踹了他一脚,又催了口唾沫,大声辱骂道:“呸,不长眼的小贼,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去打听打听,竟敢偷到你牛二爷爷的头上来了,今天不剁下你的右手给你小子长点记性,老子他么就不姓牛!”
说罢便要动手,忽然闻听背后一声叫喊声,五人一齐回头看,只见一个城门吏正快步跑来,四个乞丐慌了神,急忙劝阻牛二道:“牛二哥,为了这么一个泼贼别动了真气,两个包子不至于闹出人命来,我们兄弟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那军爷不知为何而来,我们还是赶紧走罢!”
牛二也深知其中轻重,没必要为这个家伙背上人命官司,便又啐了口唾沫,四个乞丐也都唾了一口岑昏,五个人便慌忙逃走。待那城门吏赶上前时,五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城门吏抬头望了一眼,长叹一口气,又踹走了那不知死的野狗,低头望着那岑昏的惨状:满身血痕,背上没有一块好肉,左小腿已被那野狗硬生生撤下一块肉来,依稀能看见森森白骨,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和岑昏身下深入泥土的暗红色血液,城门吏也不禁微闭双眼,不忍心看。
“你啊你啊,真是该死不死。何苦去招惹那天杀的泼贼,遭瘟的瘟神?”城门吏苦笑着调侃了一句,忽见岑昏一阵抽搐,惊得他后退了半步。那岑昏竟徐徐将头抬起,左腿受了伤,已然站不起身来,竟靠着两臂撑着身子向前爬行了一阵,又捡起那早已碎成了渣的半个包子,还夹杂着许多尘土和泥垢,还在往嘴里塞。不知不觉之中,眼眶里竟滚下两行热泪,和着鲜血,皆落入泥中。
那城门吏被岑昏的反应所惊到,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又闻听不远处有人喊他,抬头望去。只见先前他的那位同僚门吏正快马奔来,赶到岑昏所在处便急忙勒马,望了一眼宛如狗一般的岑昏,又对那站在一旁的同僚说道:“老张,幸亏你追上这小子了。得给他留一条命。”
被称作老张的便笑着问道:“放心吧老杨,这小子,命硬着呢。”又见老徐表情严肃,忙问道,“发生了何事?”老杨便解释道:“此人牵扯上了城南客栈的两宗杀人命案,奉府尹大人之命,将犯罪嫌疑人缉捕到案,升堂审讯。”老张点了点头,可望着岑昏,又犯了难:“可这小子左腿几乎残废,怕是走不了路了。”
“这有何难?”老徐抖了抖手中指头粗细的铁链,便说道,“将这小子用铁链栓了,拖着回府衙!府尹大人急令,不可耽搁!”两人急忙动手,用铁链锁住岑昏的双手,牵在手中,宛若牵着一条半死不活的野狗一般,不顾岑昏的死活,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将他拖回了府衙。
而月丘府府尹温如松大人乃是一年近六旬的老汉,在这月丘府执政多年,名声不好也不坏。岑昏被直接关入死囚地牢,也并未如往常一般升堂审讯,问罪判刑,那温如松大人身着官袍,背着双手,佝偻着身子,在一众衙役和侍卫的簇拥之下,来到那戒备森严的死囚牢房。
狱卒们行礼之后便打开牢房,请温大人入内审讯。岑昏被绑在木桩之上,手脚皆被铁索捆绑,动弹不得,见一身着府尹官袍之人走来,便徐徐抬起那蓬头垢面的脑袋,强吊这一口气问道:“为何还不升堂审讯,将我问罪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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