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涾凝一直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即将被放回来的徐药师。
果然,在天还未全黑之际,徐药师就被人驾着送回了思凝殿。
侍卫们直接将徐药师送回了他自己的偏殿,涾凝让漱玉去拿一些热水和吃食来,自己则亲自在屋子里看顾徐药师。
徐药师瞪着双眸看着涾凝,仿似眸中都能喷出火来。
涾凝难得的讪讪,躲避着徐药师的眼神,“我让漱玉去给你备热水了,你今日好好沐浴一番,吃饱了再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就都好了。”
徐药师学着涾凝他们嘴角冷冷一翘,“明日就都好起来了?啊?好不好起来是你说的就能算了的吗?”
涾凝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狐疑的看着徐药师,“她不会真的对你动手了吧?”
徐药师激动的嚷嚷,“能不吗?你也不想想平日里我是为了谁没少得罪这个女子,你竟然还将我就这么扔给那个女子去了,你倒是将我扔给那个闻人子墨还好一点呢!”
涾凝讪讪,“闻人子墨是绝对不会对你动手的,这样的话我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
徐药师激动的就要起身,一动身子就痛的龇牙咧嘴的,冲着涾凝张牙舞爪道,“你还好意思说,那你也事先与我商量一下啊,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是不是?”
涾凝失笑,“这样的话你不早就躲着不出来了,哪还能抓得到你?”
“哎呀我说”
涾凝用手一挡,听着门外道,“姑姑,奴婢的热水准备好了,现在要拿进来吗?”
“你先把晚膳拿进来,热水你再去烧一些,约莫要多一些才好了。”
“是的,姑姑。”
涾凝一会儿将门打开,漱玉将准备好的晚膳端进屋子,福了福身之后就告退了。
木门被关上,涾凝亲自将膳食拿到徐药师面前,“快些吃吧,今日我亲自伺候你用膳。”
徐药师见罢脸色才稍许好了一些,不过心里想想还是极度的气氛和委屈的,“你说说那个端木萱,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明知道你不好惹,明知道这件事早晚要被知道,明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她居然还敢拿鞭子抽我!”
说到最后,徐药师都忍不住哭泣,“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抽我,想当年我师父药王都只抽了我几下,我就怀恨在心,恨不得研究出世间最毒的药毒死他!”
看着徐药师狰狞的样子,涾凝忍不住道,“药王不会真的是被你毒死的吧?”
徐药师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涾凝怒道,“我就是想想,我哪能如此欺师灭祖,你以为都与你一样狼心狗肺?”
涾凝赶忙垂首,将盘子递到徐药师身前,谄媚道,“赶紧吃吧,我都让漱玉做的你平日里爱吃的,那个端木萱的事情你就莫要放在心上了,你大人有大量么!”
徐药师不客气的用膳,让涾凝举着,口齿不清道,“此话何意?”
“她也算是被我利用了,且还是端木烈的妹妹,咱们就一笔勾销算了!”
“一笔勾销?”徐药师怒吼着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此仇我非报不可!”
涾凝叹气,“你又何必呢,你不也说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再说了闻人子墨的血我已经成功拿到了,就当她是无知中出了一份力吧!”
徐药师一下举起左手,夸张道,“她足足抽了我五鞭子,还喊了几十次的老头,这笔账不跟她算,我跟谁算?”
涾凝转着眼眸,半晌道,“不如我给你打回来?”
徐药师往后一退,“你真能坑我!”
涾凝淡笑,徐药师蓦地震惊道,“你方才说什么,闻人子墨的血你拿到了?”
涾凝点头,“你听话总是不喜欢听重点。”
“闻人子墨没有发现吧?”
涾凝点头,而后又摇头,有些忧心的坦然道,“说实话,我也拿不准,看他当时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我的意图的,不过冷静过后我不知晓他会不会想明白,若是他及时的想明白了,我怕你是真的有危险了。”
涾凝越说徐药师越是觉得背后一阵凉风,“那我今晚就研制吧,省的他要是真的怀疑了,就来取我性命。待我全部研制好了,东西就都扔了,这样届时他怀疑了也找不到证据,是不是就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涾凝在心中感慨着徐药师的天真,不过还是点头称是,“不过你不是说伤势很重的吗?你确定你今晚就能研制吗?”
徐药师别过头,继续用膳,“当然伤势严重,我约莫我没有几日是下不来床的,不过小命更重要不是吗?”
涾凝表示同意,让徐药师继续用膳,随后漱玉也进来将所有的热水都搬了进来。
涾凝一直在一旁陪伴着,直至徐药师要沐浴了,涾凝才离开。
外头,夜已经深了,渐凉的秋意已然变的浓郁了,连拂面的风都觉得有些寒凉了。
这些时日,隔着几日就会下一场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真理也。
随着天气的寒凉也代表着封后时日的临近,今天这一场闹剧不知道会不会对端木萱有什么影响。
“姑姑晚上可是要沐浴?”
涾凝光顾着抬头看月色,倒是忘记了还跟在身侧的漱玉。漱玉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的呢,好像很长时间了,好像是待在思凝殿时间最长的婢女了……
若是金秋之后她真的走了呢,漱玉会如何?
会不会连累漱玉,这个一无所知的姑娘。
“漱玉?”
涾凝蓦然回头,只见漱玉忙的后退了几步,眸中满是惶恐的看着涾凝,“是姑姑,姑姑有何吩咐?”
涾凝失笑,她在别人眼里也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吗?
“你为何会进宫?”
“回姑姑的话,奴婢是因为家乡闹饥荒才来都城的,奴婢以前村子的人在宫里当差,便给奴婢托人找了个宫里的差事。”
涾凝望向一直低着头的漱玉,不解道,“宫里的差事很好吗?”
漱玉老实道,“宫里的俸禄高。”
涾凝点头,是啊,宫里的俸禄的确是要比外面高一些的,但是那又如何呢,在宫里每日每日都是如履薄冰,随时都会掉了脑袋,要那些俸禄又有何用呢?
看着漱玉不断颤抖的身子,涾凝又道,“你怕我?”
漱玉摇头,“回姑姑的话,奴婢不敢。”
涾凝笑笑,没有再说话,看了看外殿门口的侍卫,今日好像是李容当差。
“你且去休息吧,我这边无需人伺候了。”
“谢姑姑,奴婢告退。”
看着撩人的月色,涾凝迈步进入房间。
撇着杯盖,望着眼前一股升腾的热气,涾凝一只手敲着桌面,等待着。
等待的身影自窗柩跃入,身姿灵巧,端木烈依旧一身黑衣。
看到好整以暇,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的涾凝,端木烈有些意外,“你如何知晓我会来?”
“今日李容当值,你过来更加方便一些,二来今日你妹妹应该被罚了吧。”
端木烈不语涾凝客气,坐下端起茶杯,“罚的不重,不过她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我去见她,她也不肯见我。”
“我只能在这里与你说一声抱歉了,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跟她道歉的。”
“无妨!”端木烈啜了一口热茶又道,“她所为也配不上你的道歉,本来便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在端木萱的问题上,涾凝不想过多讨论,毕竟时间不多了。
“今日你来,我是想问一下古轩洛那边的情况,这厢闻人子墨守的很严,我几乎没有办法与古轩洛的人联系,李容身为下等侍卫也不能一直出入我的房间。”
端木烈应声,“今日来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他说都准备好了。年时你给我的令牌我给了他之后,他便找高人复挞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想来就那些守城的人也是辨不出真伪的。”
“这一次闻人子墨一定有所防范了,我们上一次已然打草惊蛇,不会再像上一次那般简单了。”
“他只说相信你。”
涾凝垂眸,端木烈亦是垂首品茶,“若是这一次出去了,你可有想过去哪里?”
涾凝望向端木烈,“何意?”
“还是回到储忧观吗?璃国的瑞麟想来也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涾凝皱眉叹气,“瑁禹大地竟然也没有了我贺兰涾凝的容身之处了。”
端木烈又想开口,却不想被涾凝抢先一步道,“那一日你好好看着便是,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即便是到关键时刻切勿现身。”
“可是”
“对于你,我不知道闻人子墨是不是有所猜测。他答应闻人雪娆要立你妹妹为后,我不知晓他是否是因为怀疑你所以用你妹妹牵制你,不管事实如何,为了端木萱的安危你都不能贸然出手。”涾凝说罢看向端木烈,“更何况你背后还有一个南竹国要你支撑,不能因为兄弟义气就弃国家子民而不顾。”
端木烈的内心是震撼的,她以为身为女子的涾凝会一再的央求他帮自己,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涾凝会有此番言论。
“就像是闻人子墨为了他自己国家的子民,需要利用我,甚至毁我贺兰一族是一样的,我如果有太多的怨言也没有意义,我如果不恨他那我都不配姓贺兰!”
涾凝空洞的神色逐渐变得幽冷,“不过他到底是不该再来纠缠我的,纠缠也不能对袭陌下此重手!”
涾凝望向端木烈,“谁都会有底线是不是?”
端木烈点头!
涾凝又道,“那我的底线是我的丈夫、我的孩儿有错吗?”
端木烈摇头!
涾凝欺身,一头银发随之飘扬,“太多太多的夜里,我都在悲戚中醒来,醒来之后周身总是充斥着冰冷,原本属于我的温暖都被他们剥夺了,这些人我想放过怕是都不能了。”
那一夜诉说的涾凝让端木烈再一次为之震撼,丈夫、孩子!
丈夫若是袭陌,那孩子呢?
端木烈没有深思,因为他不敢,到底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子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