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究竟是怎么射过来的?
陈可卿不断回想着当时的画面。
殷崇厉骑在马上望着她,她原本是想提醒他的腰伤不能太过吃力,却瞧见那道黑影直奔眼前这人,径直没入他的肩膀。
那个方向……
陈可卿闭上眼睛,蹙眉在脑中复刻着当时的场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身后角落的模样。
当时在赛场上,赛况胶着,她自然是不会去特意注意场外的角落。况且,大家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外面坐的都是权贵公卿,哪有会在这种场合放暗箭的道理?
宋清林守着殷崇厉,派来询问的人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自然无法交差。
可在座的都是显贵,又不能逐个刑讯逼问,人家不吭声,那他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才是最难办的。
不过虽然各位都没有出声,但谁的心里不犯嘀咕?
马球赛中,殷崇厉的风头大大盖过殷钦云,而二人又一向水火不容,是夺嫡之争的对手,若是殷崇厉出了什么事,那么首当其冲最有嫌疑的人便是殷钦云了。
可猜测归猜测,他们并没有证据,自然也不会胡乱开口,平白得罪一个饶有权势的皇子。
然而僵持在这里,将所有人都强行留在宁国公府的马场也不是个好办法。
“二殿下遇刺非同小可,还是要进宫禀报皇上,由皇上定夺才是。”
列席中不知是哪位大人说了一句,便立马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皇上做主。”
“是啊,不如现在就派人进宫和皇上说明情况。”
“……”
叽叽喳喳,总而言之,就是大家都不想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谁也说不准接下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陈可卿默默坐在一旁,她现在挂心的,是殷崇厉的伤情。
她冲进人群中的时候仔细瞧过,大约是从马上跌落的原因,那羽箭没入肩膀极深,甚至都要将其贯穿。
他身上的腰伤还没有好利落,又来了这么一箭,便是铁人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奶奶,我去方便一下。”
陈可卿歪过头,凑到老夫人跟前,小声说了句,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开溜。
但她能躲过旁人的目光,却躲不过殷钦云。
宁国公府的马场规模不小,除了日常驯马遛马的操场和马厩,后面还特建了宅院,似乎是供主人休憩。
陈可卿绕过人群的眼睛,偷偷溜进院内,瞧见陆宸正守在屋外,连忙上前去问。
“二殿下怎么样了?”
陆宸瞧见来人不由一惊,赶忙伸手将陈可卿拉到一个背人的地方。
“陈大小姐您怎么跑来了?”
他们不是正该在前面排查凶手吗?
“我担心二殿下的情况,偷偷过来看看。”
陈可卿解释道,然而目光却不住的往那紧闭的房门上飘。
“怎么样?太医来看了吗?怎么说?”
“太医还在路上,不过宁国公府随行的大夫看过了,说是箭上有毒,不过具体是什么毒还未可知,要等太医来了才能确定。”
陆宸说着,面上的忧心忡忡不似作伪。
陈可卿的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中毒?”
那殷崇厉此时的状况岂不是危险了?
“那快趁着现在把毒血都吸出来啊!”
否则再晚一些,毒药侵入心脉肺腑,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他了。
陆宸的脸色甚为难看。
“目前还不知是什么毒,属下们不敢随意处置。不过大夫已经在处理了,放了不少的血出来。”
这些措施,也仅仅只能拖延时间而已。
宁国公府随行的大夫未曾见过这种毒,不敢轻易诊治,只得等太医到了再下定论。
可谁知道太医什么时候才能到?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陈可卿翻了翻眼睛,犹豫半晌,却仿佛下定决心般,径直朝着那紧闭的房门走去。
“让我进去看看。”
“陈大小姐,您不能进!”
陆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横挡住陈可卿的去路。
“让开。”
陈可卿蹙了蹙眉,显然是对他的阻拦十分不满。
“陈大小姐,已经有大夫在里面了,您此时进去,只会添乱。”
可她不进去看一眼,实在是不能放心。
陈可卿咬了咬嘴唇,下一瞬便出其不意的将陆宸推到了另一边。
“我就看一眼,不会添乱的。”
说着,她便推开紧闭的大门踏进了屋内。
偌大的屋内充斥着血腥气,可见这位大夫没少给殷崇厉放血,然而当他瞧见来人,却十分识趣的将嘴巴闭上,没有多问,更没有赶人。
这种场合上,纵然是傻子也知道来人非富即贵,从而不敢多言一二。
她都已经闯了进去,陆宸无法,因着不放心陈可卿对自家主子的目的,只好一起跟了进去。
如此,大夫便更不敢说话了。
“二殿下的状况怎么样了?”
陈可卿走到那被鲜血染红的榻边,瞧见殷崇厉脸色煞白的模样,心尖不由微微一颤。
“中毒。不过老夫已经替二殿下放过血了,想来一时半会,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具体还是要等太医来看过,才有定论。”
大夫说着,落在陈可卿的耳中,却是说了和没说一样。
“太医还有多久到?”
“这……不知道。”
大夫老老实实交代着。
陈可卿伸出手,掀开那趴在床上的人身上的薄被,露出那背上狰狞的伤口。
没入肩膀的羽箭已经被剪断了不少,然而却还有长长的一截深入血肉,大夫不敢擅自动弹,只好留着等太医来了再处理。
不知道不知道,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陈可卿心中没来由的火大。
尤其是瞧见眼前这人这般狼狈的模样,心中更加觉得窝火。
到底是谁躲在暗处放冷箭?当真是小人!
“你到底是谁……”
**着背趴在床上的人不知在梦呓些什么,陈可卿只能粗粗分辨,听不大清楚。
“陈可卿……”
他是在叫她吗?
陈可卿动作一顿,在床榻边上蹲下身子,伏耳细细听着。
“父皇,儿臣没有……没有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