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陈可卿望向坑顶那狭窄的天,压抑的仿佛要在这硕大的坑上扣上一个盖子,将他们拘禁其中。
殷崇厉抬起头,望向那黑压压的天空,却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地方也没处避雨啊。”
陈可卿蹙着眉头在坑底转了一圈,眉心恨不能拧成一个结。
“荒山野岭,能活着已然是万幸了。”
男人闷闷的出声,显然是在告诉她不要挑三拣四。
他们能躲过那些人的搜山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还想有处避雨?荒山野岭,上哪避雨?
“我倒是没什么。”
陈可卿努了努嘴,叉腰望天。
“但是你身上有伤啊,让雨水这么一浇,不说身体扛不扛得住,便是伤口也是要感染的。”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们没能及时得救,殷崇厉的状况恐怕会更糟。
男人低垂着眼帘,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摸索着那已然沾满泥泞的黑靴。
风光时这双黑靴纤尘不染,可落魄时,便是绣制的再为精妙,也免不了被泥泞所包裹。
天公似乎是有意与他们为难。
陈可卿的话音刚落,头顶便噼里啪啦的砸下了一片雨珠子,不出片刻,她便已然成了一只落汤鸡。
倒是殷崇厉,只默默的倚靠着坑壁而坐,似乎对这瓢泼大雨丝毫不感兴趣。
“不然我背你上去吧?”
陈可卿抹了一把脸,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道。
殷崇厉眉心一蹙,终于抬眼正视眼前的人。
“你疯了?”
“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啊!”
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心尖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刺。
他默默半晌,方才吐出一句:“你先走,不用管本王。”
“我要不想管你,我刚才就爬上去了。”
陈可卿翻了翻眼睛,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将后背留给他。
“上来,我背你。”
殷崇厉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女人。
仿佛真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的目光落在那单薄的脊背上,不由觉得有些可笑。
这样单弱的身子,还想要背着他爬这样高的坑壁?
到底是天真还是自信太过?
“不要。”
殷崇厉淡淡拒绝,没有分毫商量的余地。
“那我总不能抱着你上去吧?我抱着你也没有办法往上爬啊!”
陈可卿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你快点上来吧,一直在这里坐以待毙肯定不行的。”
“你背不动本王。”
“你不上来试试怎么知道背不动?上来!”
陈可卿冷下了声音命令道。
倒是破天荒头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敢用这般命令的语气说话。
殷崇厉的喉咙动了动,想要反驳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自不量力。”
精壮的手臂揽上她的脖颈。
陈可卿咬着牙缓缓起身,力求稳妥。
“脚盘在我的腰间。”
她轻声命令道。
然而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却足以说明她已经十分吃力。
不知是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使然,还是别的什么,殷崇厉只觉得心中那异样的感觉叫他十分烦躁。
仿佛那原本硬邦邦的地方忽然春风化雨一般的变得有些软绵绵起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叫他觉得分外不妥。
殷崇厉皱眉。
“还是算了——”
“不许松手!”
陈可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殷崇厉竟是头一次叫她呵的哑口无言,偏偏有种想发脾气还发不出去的感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救你出去啊!”
陈可卿的额头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殷崇厉算不上沉,但原主这具身体太废了,若是换作她原来的身体,当不至于这般吃力。
想救他出去?
还是想要杀了他,彻底替殷钦云除掉他这个绊脚石?
殷崇厉的眼帘微垂,趴在陈可卿的背上,虽然理智不停的提醒着他应当顾全大局,不可轻信面前这只小狐狸,可心中的天平却早已遥遥倾斜向了另一方。
殷崇厉心中纠结,然而腰间的隐痛却不断的提醒着他。
——他伤的不轻。
若是爬上坑壁从中途摔下来,他的腰可能就彻底废了。即便有司徒星,恐怕也无法保他无虞。
“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陈可卿咬牙切齿,一手紧紧扒着坑壁上凸起的石块,脚下用力,那紧绷的肌肉传来的酸疼感叫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
殷崇厉的唇角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恍惚间他竟有些看不清这个强行背着自己往上攀爬的小狐狸。
扯平么?
他心想。
原本就站在对立面的两个人,如何才能扯平?
大雨倾盆,没有分毫未他们二人留情的意思。
连绵不断的水珠拍打在陈可卿的脸上,甚至叫她连眼睛都睁不大开,只能眯缝着眼睛,靠手摸索着那凸起石块的方位。
“这要是放在我以前……我就是背着你爬一个来回……我也不在话下……”
陈可卿手臂和腿部的酸麻感已经渐渐叫她感到体力不支。
加上大雨,攀爬的石块被雨水重洗的越发光滑,她每踩一脚,都觉得重心不稳,仿佛随时都要掉入坑底一般。
殷崇厉已经受了伤。
纵然他不说,可陈可卿也能猜到他定然伤的不轻,否则也不至于叫她独自离开。
若是她此时撑不住,再叫殷崇厉摔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可卿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手去抓眼前凸起的石块。
白皙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光滑坚硬的石块,仿佛救命稻草一般。
雨水不停的冲刷着坑壁。
陈可卿的脚以一个十分扭曲的角度蹬在石头上,已经吃力到了极限。
大雨如注,将石头重洗的格外光亮,也将饥渴的泥土浸泡的格外松软。
踮起的绣鞋沾满了泥泞,鞋底那半块嵌入坑壁的石头因着大雨的重洗隐隐有些松动。
陈可卿越发用力的垫脚,想要抓紧上方的石块,然而下一瞬,脚下的石头却随着坑壁的松软猛地塌陷了下去。
二人的瞳孔猛然紧缩。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