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马蹄没有分毫停下来的意思。
而藏在身后不停放着冷箭的人也并不知道是谁。
殷崇厉的脸色铁青,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究竟带了多少人来,都埋伏在哪里。
他唯一知晓的,便是对方想要置他于死地。
是谁?
殷钦云的人吗?
想到那张笑面虎一般的面孔,殷崇厉不自觉的想起怀中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的人儿。
——如果她是殷崇厉的人,那今日的这一切与她脱不了关系。
马是她选的,纵然他在她身后替她善后,在她慌乱的时候把握方向,可最初的方向,也是陈可卿拉着缰绳选的。
她是故意的。
故意想要置他于死地。
殷崇厉的薄唇微抿,在眼下无法判断局势的情况下,无比果断的拉扯着缰绳奔往另一边的悬崖。
悬崖尚且有逃生的可能。
可若真的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他几乎没有生还的理由。
殷钦云恨他入骨。
若有机会能够将他斩草除根,又怎会心慈手软?
“前面没路了!”
陈可卿不知道殷崇厉这刹那间已经绕了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眼瞧着前面便是悬崖峭壁,不由惊呼出声。
老天爷,她还没有想死的打算。
嗖——
嗖嗖——
长箭和着风声朝着他们二人射来,如同追魂的鬼魅,得了指令要锁他们的魂魄下地狱。
陈可卿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哪里经历过这般场面,不由吓得魂不附体。
她现在无比想念团结友爱平等互助和谐的二十一世纪。
“停下!停下!”
眼看着马载着两个人就要朝着悬崖峭壁冲下去,陈可卿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
陈可卿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仿佛是想将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不顺都凭着这一口气喊出去。
就算要死,也不能带着那些不甘和委屈去投胎吧?
紧闭的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陈可卿只觉得身后一空,紧接着便是噗嗤一声,宛若什么东西喷溅出来。
马儿凄惨的嘶鸣声划破天际,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鸟儿。
贺云站在山顶,望着远处山中忽然惊飞的鸟儿,有些怅然若失。
没有约定好的信号烟花升起,说明他派去的人并没有得手。
虽然失望,却也是意料之中。
“如果那么轻易就能杀死他,也太对不起煞神这个名号了……”
贺云自顾自的喃喃着。
他的目光淡淡,望着远方,像极了个感慨矫情满身酸臭的诗人。
能从边关八年恶战中爬回京都的人,会那么容易对付吗?
只是这一次不得手,恐怕也就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苦恼呢?
殷崇厉的苦恼是自己的父亲想要杀死自己,可他们这些人的苦恼,是杀不掉他便要因此被杀。
谁又能不苦呢?
数十名蒙面人追上去的时候,除了喷射一地的血迹,什么都没能留下。
为首的蒙面人拧着眉头:“人呢?有人瞧见他们往哪里跑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不作声。
“该死!”
领头的暗骂了一句,大有一种功亏一篑的遗憾。
“会不会是冲下悬崖了?”
有人提醒道。
领头的走到悬崖边上,垂眸往下望去。
深不见底的悬崖,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这签了生死状的生意,却容不得分毫马虎。
“你,带几个人下山去搜,其余的,跟着我搜山,想要活命,必定要活见人死见尸!”
领头的冷声吩咐着,显然是分毫生机都不想留给他。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这煞神怕不是杀了他全家吧?
陈可卿的嘴巴被殷崇厉死死捂着,仿佛恨不能直接叫她断气。
压在身上的男人沉重的如同一座大山。
陈可卿觉得自己若不是落在那些不知来历的人手中,便是被身上的这男人压死捂死的。
男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身下的女人。
明明是温香软玉在怀,可却没有分毫柔情蜜意的气氛。
绝对不能落在那些人手中。
这是殷崇厉最后的信念。
陈可卿对上那通红的眼眶,只觉得他这副目眦欲裂的模样分外的可怕。
苍白的唇角微微颤抖,光洁的额头上也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若非是他们命不该绝,跳下马的时候顺势滚落下一个山间的大坑中,恐怕他们两个现在早就走到阎王殿了。
二人保持着这暧昧又尴尬的相拥姿势在坑底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上面许久没了声响,陈可卿方才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
剧痛。
仿佛浑身骨头都错位了一般的剧痛。
疼的陈可卿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似乎察觉到陈可卿的蠢蠢欲动,殷崇厉手中紧握的寒凉弯刃几乎是瞬间便抵在了她的脖颈。
陈可卿的动作一僵。
似乎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低落在她的脸颊。
陈可卿眨了眨眼睛,大坑上方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只留下中央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施舍般的投下一柱光芒,如同救命稻草,不至于叫他们陷入黑暗困境。
“二殿下……”
陈可卿轻轻出声。
因为忌惮着脖颈间的弯刃,所以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作为无端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陈可卿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故而当殷崇厉将那冰凉的弯刃横在她脖颈前的一瞬间,她只是怀疑——是不是方才跳马的时候把殷崇厉的脑子摔坏了?
否则他为何会忽然同她刀剑相向?
“你还好吧?”
她的声音颤抖,连带着呼吸都压低了几分,生怕因为喘息起伏被那锋利的弯刃割破喉咙。
殷崇厉的呼吸粗重,却没有回应。
该不会真的把脑子摔坏了吧?
陈可卿的嘴角抽了抽。
“二殿下,您……”
陈可卿话音未落,便只觉得脖颈间的凉意一动,随即便传来一阵刺破皮肉的疼痛。
完了!
死定了!
陈可卿脸色一白,却没想到下一瞬间身上的人便一头栽进了她的怀中。
冰冷的弯刃与地面轻触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
陈可卿唇间微抖,满心绝望。
她要是和殷崇厉一起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人说他们二人是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