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轰然炸出一片的空白。
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
我忽地站了起来,往前连续奔了几步后,便将手上紧握着的匕首掷出。
我没有武力傍身。
但是对于医者来说,向来对于巧劲儿都运用得很是灵活。
算准了距离,狠下心将匕首抛出后,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于哑子之时,我成功的几率便会加大。
是在博弈。
可此时已经容不得我有片刻的犹豫。
再多一刻,唯恐哑子真的会被他们逼上绝路。
果不其然……
在匕首扔出后,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其中一人的后胸。
那人手上动作一顿,旋即被哑子得手,反攻为主,即将从那危险片区脱身。
然而我千算万算,却都没有料到。
在我一心都在想方设法为哑子解决当前困境之时,我的身后与白子墨,便成为了最大的空门。
几乎是同一时刻。
在哑子快要从众人的围攻之中逃脱之时,翁六这里已开始接近力竭的边缘。
于是赤国人马当中有人冲到了我的身后。
在我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候,后背遭人暗袭一掌。
才刚掷出匕首,手上力气尚未收复完全,猝不及防如此一招,身躯立刻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去。
正正靠近了哑子与人的战斗圈中。
被匕首刺中后胸之人瞧见了我,眼中凶光毕露:“找、死!”
见到我正往他们的方向而去,一时间仇恨涌上来,便以自己手中长枪扬出。
朝着我的身体刺来。
哑子正与人缠斗,难以分身,却也在竭力冲出。
飞身跃来,一手将那人后背匕首拔出,一掌落在那人肩上,而后以匕首格开了那人握着银枪的手腕。
再一脚踢中手持银枪者的胸膛。
一时间,人倒枪落。
哑子已经来到我的身旁,将那匕首塞回了我的手中。
情势危急,忽而带着我便欲突破重围,奔命而去。
行动仓皇。
但是我还没忘记现今最重要的事情:“白子墨!他们的目标是白子墨!”
要杀我们,不过是因为白子墨的性命有无而产生的冲突。
一旦我们弃下白子墨,就正好是遂了他们的心意。
哑子抓着我的手一紧。
在我以为他会抛下我,自去脱身之时,哑子却一个转身,腰腹处被人扎中一剑。
但见他一脚将出手那人踹开,然后带着我又朝着白子墨倒下的方向行去。
奈何此刻竟然有人马赶了过来。
眼瞧着后方不住前来支援的人马,赤**士自然露出得意之色。
已经精疲力竭的翁六哑子与我三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了。
“你回去,人我帮你守着。”
这是哑子与我说的第二句话。
我怔忪回望了他一眼,还未回答,整个儿人就已被他带着朝外围逃去。
我知道他的意思。
可是……
在我才刚张口,尚未言语之时,赶来的赤**士齐齐围攻而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出的手,哑子身躯没能稳住,踉跄着往后倒去。
为不使我与他一同跌去,哑子适时松开了我的手。
却在松手的瞬间,有股强大的冲力袭来。
手臂上一疼,还没来得及多想,我的身体便已经被突然撞过来的人推着向前。
脚下失去控制,且地面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横生的树根。
一个不甚,我已摔倒,身躯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往后开始滚落下去。
我心中一急,知道背后就是风长口中所说的深渊,且坡势陡峭,加剧了向下的速度。
想要伸出手竭力抓住些什么东西,以止住自己身体翻滚的趋势。
无奈所抓住的,不过都是去年冬日树木落在地上的枯枝枯叶。
经我一抓,立即发出咔嚓的脆响。
力气不足,手中匕首在干硬的地面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甚至刀刃在翻滚的过程中扎进了肉里。
一路血迹斑驳,却也没能稳住向下的趋势。
全然无用。
在我绝望之际,后背忽而一空。
那些遮掩深渊的障物突地下落,我的身体也开始从绝壁下坠而去。
危急时刻,手腕一疼。
“……你……”我话未说得完整。
哑子跟着我跳了下来,指腹都磨得破了的手死命抓着壁上凸起来的一块岩石,方勉强将我俩的下坠之势止住。
手腕被他一手攥住了。
但一只手如何支撑得住整个儿身体的重量?
我感到自己手臂几乎脱臼似的疼。
遑论正以一只手强撑着我们两个人的哑子?
我微张着唇,正要开口。
岂料还是被哑子抢了先。
他沉声道:“将你的匕首插在你跟前的土面上,快!”
已经听到土石松动的声响,甚至有不少的泥土掉落下来,砸在肩头上。
至于落到了眼睛里,只得拼了命地狠眨眼睛,好使自己视线清晰。
鬼使神差的,我不敢多问,只是将匕首握紧。
我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一个不甚,摔下万丈深渊的就是我俩。
小心翼翼地抬起手。
不知我们掉到了什么程度去,已经听不到上面打斗的声音。
而方才哑子和我所说的话,直到现在,也没有听见回音传来。
底下深不可测。
无心再多想。
我与哑子的身体都在开始慢慢地往下落。
我咬牙,将呼吸放弱了,摸索出一块还算是结实的土璧,将匕首刀刃插了进去。
然后仰面,轻声道:“已经插好了。”
“别怕!”
话落的同时,哑子蓦地提力,将我往上一揽,以自己单手扣住了我的腰肢,将我揽在他的身侧。
继而他原本抓着岩石的手一松。
两具沉重的身躯在同时下堕,耳畔只有呼啸的风,连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
猛地……
哑子握住了那把匕首,一连在土璧上扎了数下,才终于停在了一块岩石上部,以匕首入土的支持力和岩石苦撑着。
坠下的趋势终于止了。
但是一口气仍然高悬在嗓子眼儿。
彼此静默了良久,甚至连呼吸与心跳声都被明晰地放大。
处于本能,左手同样抓住了他的腰间,不断地有粘稠湿热的液体涌出,许是我方才被匕首划伤的。
也可能是哑子的。
他为我挡了一刀,腰腹处亦是有一个伤口。
“你分明会说话,为什么还要瞒我自己是个哑巴?”
且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名字。
虽然嗓音低哑,甚至有些难听,与我记忆中所听到的截然不同。
但是他的确为此瞒了我。
他的目的何在?
抑或说,他是否有什么我不知情的苦衷在?
哑子没有说话,但是如此亲密的接触,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躯微僵,心跳如擂鼓。
但见他喉头一动,等了良久后,却迟迟等不来他的答案。
他还是没有回答的打算。
我不多加勉强,失望过后,慢慢察觉到那把匕首似乎开始支撑不住,与岩石碰撞出金石之声。
随时都有脱出来的可能。
“我们会死吗?”我倏尔问道,又换了一个说法,“荣靖……你到底是不是荣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