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地听到几声笑。
却不知到底是谁在笑,在这样的场合下,我与谢梅皆在,谁人胆敢如此放肆?
“王爷严重了,”竟是徐卿文身边的丫头阿珩,“我家小姐向来不喜人多,虽宫里的太医也好,但毕竟小姐玉体非是人人都能见得的。”
“王爷若真是强行要太医来看,只怕小姐的性命,今日就会断送在这里。”
她说得认真极了,就连我也被唬得一愣。
更遑论谢梅睁着眼,将一切情况都看得分明的。
良久后,才听闻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便快些送回府上去,小王再遣些人过去跟着,也好让王妃放心。”
“不必了,王爷好意,小女心领,但徐府也并非是市井之地,人人都可进得。”
徐卿文的话却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语中内容,委实让人心生却步。
就连谢梅也不例外。
他终究还是让人走了。
徐卿文走后,谢梅似乎才看得到我,忙问:“阿洛,今日你没被伤着罢?”
他方才与徐卿文打交道时,拿我做的幌子,却现在才有时间来关心我。
但这也该然。
谢梅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恰到好处,理由充足,并不使人觉得失礼。
我摇摇头,道:“并没有,我好好的。”
甚至连徐卿文被阿宝攻击的那一刻,我都毫无察觉。
按说阿宝不是会轻易攻击人的狗,原先就是为了给人引路用的,性情应是最为温顺。
如若不是有个甚么激烈刺激,如何会让它动了伤人的念头呢?
但也着实奇怪,凭宋甜儿与我所说的,阿宝当时目的明确,似乎咬定了徐卿文的模样。
那时,阿宝从宋甜儿怀里挣脱后,便一路跑着过来,直到屋子里见了徐卿文,便不由分说的咬了上去。
根本无人逗弄,更别提是无意中惹了它,才致使它突然发疯。
所以众人也就料所不及,根本不能及时阻止。
简直怪异得很。
谢梅不放心我,总要给我仔细查看一番,才肯彻底地放下心来。
我道:“师兄,对不住啊,又给你添乱了。”
虽然这事本质上来说,与我没什么干系,但徐卿文是因我来的王府,阿宝是小鸠儿的宝贝,小鸠儿终归是我的人。
谢梅了然:“少给自己增添罪责,哪里有你什么事?”
“但徐姑娘受了伤,势必是要医治的。”
料想谢梅在途中也一定听说得个七七八八了,我倒不必多加费心解释,只说出我的顾虑。
我斟酌着开口:“寻常遭动物咬伤了,无非就那两样法子来处理……”
“徐姑娘既回府去了,自然,府上该是有能人在的,你少操心,只管安心养你的伤就好,自己还是个伤患,反倒过来担心别人。”
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谢梅打断得异常果断。
谢梅在徐卿文的这件事上,处理得忒随意了些。
我解释道:“我非是多管闲事。师兄,你是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所以要你少烦心,顾好自己就成。”
徐卿文毕竟是朝廷重臣之女,被徐尚书捧在手心里呵护了多少年,花费了多少精力培养,才能得一个举世闻名的徐卿文出来。
我不觉得徐家会就此善罢甘休。
纵使徐卿文在王府里未多说什么,但徐尚书未必肯就这样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受此委曲。
只是到底一切都是我在杞人忧天,谢梅要我安心,他自去处理。
可他如何去处理?
要徐卿文彻底康复,定然是要阿宝的脑浆,用以毒攻毒。
吩咐着人将清阁里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之后,我便带着宋甜儿一同去看了小鸠儿。
小鸠儿将阿宝紧紧看在自己眼下,唯恐再生事端。
我瞧不见,全然靠着宋甜儿小声在我耳边轻语。
尽管我俩很是小心地放轻了脚步,但小鸠儿生性敏感,很快我们的动静惊动了她。
小鸠儿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再藏身不住。
只听阿宝还是微弱的唔鸣声响,似乎是被小鸠儿抱着的,那腹腔中发出的声音略显虚空。
“小鸠儿?”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能放过它吗?性命无贵贱,为何一定要用一条性命,去换另一个性命存活的机会?”
小鸠儿并不蠢。
她知道我来的目的,可却也全然不知。
“明明还有其他机会的,只要把她腿上的恶血放尽,再施以针灸,姑娘本身就是大夫,怎么也糊涂了?”
小鸠儿的话语轻轻的,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弱小卑微得让人心生怜悯,不忍苛责。
她说的本也无错。
只要徐卿文肯,就可用针灸之术来稳定。
那么,阿宝也就不必为此付出性命来。
但……
可惜的是,小鸠儿从一开始就误解了我的意思。
从我踏进这里开始,她就确认了我的目的。
用我们数年的交情来论断,我来此找她,只是为了劝服她交出阿宝。
我道:“小鸠儿,能不能让我查看阿宝的身体状态?”
突然发疯的说法儿,在我这里,根本就站不住脚。
若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怎会如此巧合?
虽我目前不能彻底了解使得徐卿文受伤,于幕后黑手有什么好处。
但到底,这事儿会有连累谢梅的可能。
多半是离不开政党之争。
所以我得处理得更加小心翼翼。
小鸠儿生怕我会对阿宝做出什么事来,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姑娘自己说的,若能不伤性命,绝不会行此下策。”
“我……”
不及我解释出口,小鸠儿陈其理由:“当日青都,数万将士的性命,都被姑娘为一己私念葬送,如今,也要用牺牲来成全自己吗?”
一己私念?
好一个一己私念!好一个成全自己!
她一路跟着我,亲眼见着我所做的一切,最后竟一句一己私念来终结。
她看得真透彻,也令人心寒。
我努力将自己的语气放平:“我只是想与你一谈,我不动阿宝,小鸠儿,你竟信不过我吗?”
宋甜儿已明白我的意思,也从旁劝说着:“不如将阿宝交给我罢,小鸠儿,你与姑娘谈谈,我将阿宝给带下去。”
小鸠儿终究还是妥协。
阿宝的声音低低传来,似乎也是不舍小鸠儿的模样。
宋甜儿笑道:“你这小宠,还真是忘性大,先前还一直粘我,现在就不认得我了。”
宋甜儿走后,未及我张口,小鸠儿却是先行道:“姑娘总是信任宋甜儿多过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