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篱听到李四这般说，也不知道这一声“先生”到底应不应该叫出口，张了张嘴，硬是没发出一个声。
南礼善好笑地看了李四一眼，打圆场道道：“你别吓坏了我学生，等你见识了她的本事再说。”
“啧，虽然我棋艺算不上上乘，但是得老三垂青的，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李四对着柳芸篱笑道，“你叫我四爷就好，大家也都这么叫。”
“嗯，四爷……”柳芸篱听话地叫了这个名字。
“哎！”李四多打量了一会这个看起来清秀精致，实际上也够乖巧的小女孩，不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揶揄道：“看不出来啊老三，原来你喜欢这一类的。”
南礼善没好气地瞪了李四一眼：“这话别乱说，当心大哥揍你。别揶揄她，不然……”南礼善的话点到为止，李四连忙举起双手道：“别别别，我可不敢惹你。不过这里的人，恐怕注意她都来不及，我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好好看好自己的学生吧。”
说着李四便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南礼善往周围看去。柳芸篱本就长得出众，如今一身打扮自然格外显眼，不少人已经注意到这个姑娘。只是碍于李四与南礼善，才没有围过来。
南礼善将柳芸篱轻轻推出道：“去吧，还记得我的话吗，与人交谈，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柳芸篱乖巧地点点头，她对南礼善的话总是听的。
李四低低吹了声口哨，揶揄道：“你还真舍得啊。”
南礼善笑了一声道：“我和某人不同，不是看到女人就丧失原则的人。再说了，芸篱需要多接触人，她的所知所感都来于书，虽然能引经据典，但是难免太过死板。多听些别的意见，有好处。”
李四看着南礼善盯着某人的眼光，心道，他们家老三什么都好，唯独口是心非。李四道：“那我带她去认识些人。你也去转转吧，大哥托你的事别忘了。”
南礼善点点头：“忘不了。”
柳芸篱刚刚离开，果不其然就被人盯上了。只是有人上前想要邀请，柳芸篱却本能地低头避开，让人觉得她这是故意拒人千里之外，也不上来打扰了。柳芸篱正在苦恼，自己到底要如何开口，才能与人正常交谈，要不要去找小先生问问呢？可是小先生让她自己尝试，若是这时候去求助，是不是会辜负小先生的期待呢？李四上前，用折扇敲了敲柳芸篱的肩膀笑道：“柳小姐，你这转来转去的做什么呢？”
柳芸篱忙转身打招呼：“四爷。我……正在努力。”
李四看着柳芸篱那略显呆傻的模样，心道，老三真是造孽啊，把这么一直小羊羔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丢进狼群了，也不怕那群饿狼把这小姑娘撕成碎片啊。李四一边想一边摇了摇头，柳芸篱却误以为李四的摇头是在对她表示她这样不行，柳芸篱咬了咬唇说：“那，那要不我再去试试？”柳芸篱说着，就要以舍生取义的姿态往前走，李四连忙一把伸出扇子拦住她。整个人笑得肩膀都在抖：“我不是对你摇头，唉，算了，走走走，我带你四处看看。有些人我给你介绍下，他们虽然脾性或许有些古怪，却个个都是人才，多与他们来往，对你有好处。”
李四一边走，一边指着前面道，“看到那个穿浅绿色长衫的公子不，他叫秦云鹤，话虽不多，但是很有见地，别看他年纪不大，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游历了，真正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手细的很，其实里面都是老茧，谁能想到这么个翩翩公子，平日里还务农，田地还不小。他的名言便是，若他都做不到的东西，又如何告诉世人怎么做？”
柳芸篱一一记下，倒是对这样的人生出几分好奇，毕竟能真的走过书中记载，实在需要勇气和实力。
李四继续道：“看，那边那个穿紫粉色的秀气可人儿，是个很可爱的……公子。咳，我叫小武，他全名叫，武岳。他倒是真的也出生在五月，不过岳是山丘为岳的那个岳，和他那模样实在是贴合不起来，所以我从来只叫他小武。他很好相处，就是脾气有些急，一吵就红脸，一红脸就显得更可爱了，所以我们都爱逗他。他一双妙手能绘天下丹青，无论你给他一幅受损成什么样的画或者字，他都能修复。所以许多坏了的古书残本，我们都会去找他。他熟悉各种名人的笔墨字迹，更能模仿，一双慧眼能便真假。你说，这样的技艺，还能用在哪？”
柳芸篱若有所思道：“那若是北牧拿出以假乱真的赝品来找我们，偏称是真品。而后又说这是赝品，栽赃陷害，发动战争。若想杜绝此类，必定需要这样一个人，防止宵小。”
李四很是诧异，看向柳芸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他原本以为柳芸篱会说，可以避免在做生意的时候被人蒙骗，却没想到她将视野放在整个国家，得出的结论也是是否有利于国家安定。李四心道，老三眼光确实不错，
“四爷，这位是？”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带着跳跃的笑意，更多的是期待。
柳芸篱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瘦高的公子，他眼睛炯炯有神，在看到柳芸篱时，脸上带着几分惊艳和欣赏。那个公子拱手行礼道：“我叫康文，想必你就是柳芸篱柳小姐了吧。”
“陈公子好。”柳芸篱乖巧地微微低了低头，行了礼。
“不必多。”康文打量了一番柳芸篱后，忙问道：“柳小姐可会下棋？”
柳芸篱点点头：“略知一二。”
“那我们……”
李四连忙上前一步护在了柳芸篱面前道：“康棋痴，你别在这捣乱，若是跟你下盘棋，她今儿都不用赏红叶了！”
康文失望地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可是红叶哪里有棋局有意思……”
柳芸篱小声问李四道：“四爷，这个人下棋很厉害吗？”
李四点点头：“嗯，这群人里下棋最厉害的就是他了，比你的小先生更厉害。”李四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柳芸篱的眼睛也放出了期待的光。
李四无奈道：“三局，只准下三局。”
柳芸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意：“好！”这笑容明亮如照样，竟让见惯了美人的李四都有一瞬的恍惚。
当然恍神的还不止是李四，还有站在不远处，被那个笑容摄了魂魄的南礼善。
李四拍了拍南礼善的肩膀道：“我说老三，你带回来的这个，可是个宝贝啊……看好点，别不小心被人抢了啊。”
南礼善难得给反应地点点头道：“我也这般觉得……”
红叶品鉴会是一个很好的大会，有人用它来展示才艺，有人用它来拓宽人脉，有人用它来结识挚友，也有人用它来选定自己的另一半。
再微笑着送走了身边的小姐，南礼善的脸上已经渐有疲倦。他有些不耐烦地对李四道：“有时我反倒觉得，你我身份暴露会更好。”
李四笑道：“别别别，真暴露了，这就不是一场品鉴会了，而是一场戏了。人人都带着面具，笑得无比虚假。”
南礼善自然也明白，不过是抱怨一番罢了，他眼睛清明道：“这里才子佳人云集，看似一场能成就不少佳话的地方，却处处透着算计。”
李四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比寻常的漫不尽心要正经了许多：“朝廷中人，总想着要拓宽自己的势力，生怕自己有一天会被后起之辈压得不能翻身。既然如此，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辅助自己的儿子，子承父业。但是上进的儿子哪有这么多，那就只好牺牲掉自己的女儿，寻一个有才的夫婿。最好还是未成名的，这样自己一路照拂，他必定感恩戴德。到时候就算比自己的官位高，也是沾亲带故的，不会对自己下手。这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过人心隔肚皮，他们也不怕这些夫婿都不过是借他们做跳板罢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南礼善叹了口气道，“女子为何要被牺牲，明明如今开放女学，便是希望能选拔有才能的女子入朝为官。她们的命运不再围绕着相夫教子，莫不是会更好。”
李四拍了拍南礼善的肩，认真道：“若人人都是你这般想，我们还用的着这么辛苦？任重而道远。何况，你不是捡到个宝贝了嘛！”李四抬了抬下巴，示意南礼善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少女，一旦认真起来，便能口若悬河，丝毫不怯场的女子，今天恐怕许多人都会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南礼善摇了摇头笑道：“不仅要让我做苦力，还要让我学生被人围观，晚些时候定要去去找大哥，让他请我吃顿好的！”
李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起一起！”
红叶品鉴会给了柳芸篱不少启发，她意识到了许多问题，也结识了许多值得结识的人，有公子也有小姐，他们每个人或许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但是天才从来都有傲然的资本，异于常人自然是有高于常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