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浮梦站起身，想了想又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翩翩道：“晚点会给你信的。你等着就行。”
浮梦乖巧地点头道：“嗯，师父我走了，后会有期。”
翩翩倒是不留意：“后会有期。”
待到浮梦消失在梦境之中，翩翩才道：“这下你都听到了吧？”
话音刚落，李崇渊从虚空中露出身形来，对着翩翩拱手道：“多谢前辈。”
翩翩看着李崇渊嗤笑一声道：“你知道那丫头的心意了，是不是很开心？”翩翩这话自然是明知故问，看看李崇渊微微上翘的嘴角就知道了。
李崇渊拱手道：“前辈对浮梦说的不是全部吧？”
翩翩看着李崇渊认真的神色，不由心中安叹，难怪浮梦总是说不想和聪明人打交道，藏不得半分私。
翩翩叹了口气道：“浮梦的魂魄回来了，代表她的心也回来了，往后她的七情六欲都会变得更明显，她也会更像一个人。但是……”
李崇渊等的便是这个但是。
翩翩道：“浮梦身份特殊，她魂魄不全吸引游魂，进了梦境，又容易被梦魇攻击。有心自然就等于有了弱点。寻常还有引魂灯的结界护着，如今全然暴露在外，往后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了。”
李崇渊听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好。”
翩翩瞪大一双眼道：“你还好？”
李崇渊口气认真：“我会保护她。”
翩翩：“……”翩翩想和李崇渊说，这游魂也好，恶鬼也罢，都不是凡人能插手的，纵然现在李崇渊身上有了引魂灯的力量，但是终究对梦魇不够熟悉，很容易被误伤。翩翩还想说很多嘱咐的话，可对着李崇渊的眼，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翩翩觉得，李崇渊什么都知道。
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才这般轻易说出了一个“好”字，半分没有犹豫。
李崇渊问道：“前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将魂魄还给浮梦呢？”对浮梦的那套说辞，说自己的这丝神识快消散了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李崇渊。
翩翩道：“你们要去皇城了，我想，皇城中或许会有浮梦丢失的魂魄。不过……”翩翩想了想道，“这魂魄或许不止一点半分，至于能不能找全了，到时候你问姜锦堂就行，他都知道。”
李崇渊点头应下：“好。”
翩翩拍了拍李崇渊的肩道：“我那傻徒弟就交给你了，我现在也给不了你什么，等有缘相见，你想要什么，我尽量实现你的心愿。”
李崇渊原想一口回绝翩翩，但是转念一想，有了这个承诺，或许以后会用得着。李崇渊便道：“那就先谢过前辈了。”
翩翩摆了摆手，对着李崇渊：“别谢了，谢多了我也承不起。”
李崇渊只觉得翩翩的身影越来越淡薄，隐约还听到她的声音：“去睡吧，以后你的梦境里都看不见我了。若有缘，必定还会再见。”
浮梦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姜锦堂揉着眉心道：“小祖宗，你都快睡了半个月了。”若不是他扯着一个昏迷的旗号，实在没办法让方家的商队不起疑心。
浮梦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地伸手就去抓姜锦堂道：“姜糖，你是真的啊？”
姜锦堂一把把她的手给拍开皱眉道：“你睡迷糊了吗？什么真的假的？”
浮梦揉了揉眼睛道：“我做了个一个梦。”
姜锦堂听到这话，手中的药碗差点拿不稳，他看着浮梦道：“你，做了一个梦？”
浮梦点点头道：“嗯，我梦到了师父，也梦到了你。”
姜锦堂一伸手，抓过浮梦的手，把了一会脉，心中满是惊诧：“你魂魄居然回来了！”
浮梦愣愣地看着姜锦堂道：“原来不是梦啊。”
姜锦堂叹了口气道：“看来你都知道了。其实当初取走你的魂魄之后，翩翩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藏到哪去了。”
浮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嗯，她放引魂灯里了。”
姜锦堂：“……”他愣了片刻后回过神，倒吸一口凉气道：“李崇渊没有爆体而亡真是命大！”
浮梦：“……你能不能先关心关心我。”
姜锦堂不以为然道：“你不是没事嘛！再说了，就算你死了，我也能起死回生。”
浮梦扯了扯嘴角道：“承你吉言啊。”
浮梦看了看四周道：“话说我们这是到哪了？”
姜锦堂道：“你这么睡着，我们也走不快，所以也才过了两个城。之前又遇上过李崇渊他们一次，他来看过你，不过你都不知道。”
浮梦问道：“那他看起来怎么样？”
姜锦堂道：“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怎么样的？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个吧！”姜锦堂没好气地白了浮梦一眼道，“你要担心，再过五天，你就又能见到他了。开心吧！”
浮梦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觉得从心底满出一种她不那么熟悉的感觉，似是很开心，但又有些隐约的惆怅。
姜锦堂看到她的模样，担心她是有什么事，便道：“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浮梦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认真道：“姜糖，我师父话应该没说完，我的魂魄不止在你们取我魂魄的时候丢的，应该还丢了一部分。”
姜锦堂：“……”不是吧，这丫头的魂魄回来了之后，居然变聪明了？
姜锦堂尴尬地笑了两声道：“你这话说的，你师父怎么会骗你呢？”
浮梦道：“别笑了，我师父骗我的日子还少吗？”
姜锦堂：“……好吧。”反正瞒也瞒不住了，既然浮梦问起，出什么事只要全部都推到翩翩身上就行了，反正她如今也不在，最是适合背锅的人选。
姜锦堂点头道：“确实丢过两回。我们取你魂魄那次，你魂魄因为受了梦魇的影响，逃走了一部分，这部分我们没能寻到痕迹。后来，嗯，就是你，嗯，的那次。你的魂魄追着别人的魂魄去了奈何桥边，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丢了一部分。”
浮梦听着姜锦堂的话，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嗯啊嗯的那次？姜糖你说话就不能一次说个明白？”
姜锦堂无奈道：“还能哪次啊，当然是为了江寒啊。”
这个名字落入浮梦的心中，她只觉得心中一痛，隐约有些难受。浮梦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胸口，神情有些恍惚。
姜锦堂见她这般，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只是陈述道：“我和你师父都猜，你那一部分魂魄应该是落在皇城里了。不过你一直都不肯再回皇城，所以我们也没法带你找。”
浮梦点点头，喘了口气，将心里并不熟悉的悸动平息了下去。
姜锦堂怕浮梦想不开道：“我说浮梦啊，人死如灯灭，你多想想李崇渊啊。”
浮梦一脸茫然：“人死如灯灭和木头有什么关系？”
姜锦堂咳嗽了两声道：“我这不是想让你好好珍惜眼前人嘛！”
浮梦点头道：“我知道。”
姜锦堂可没指望这丫头真的什么都知道，不过看浮梦这若有所思的模样，也只是摸了摸鼻子道：“我就是，提醒提醒你。”
浮梦道：“嗯，能理解，妖怪老了，总是比较爱操心的。你也是，我师父也是。”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一句好话，但是姜锦堂怎么都没觉得很舒心，回味了半天猛然明白道：“你说谁是老妖怪呢！”
浮梦一脸无辜：“我没说，你自个认的。”
姜锦堂伸手就要打，恰逢喜鹊走了进来，看到浮梦醒了，顿时满是惊喜，姜锦堂顿时收了手变回了那个高冷的大夫。喜鹊又把方笔砚叫了来，众人见浮梦醒了，自是十分欢喜，既想好好做一顿饭给浮梦品尝，又担心她身体承不住，所以只是熬了点甜粥，让浮梦遗憾又暖心地吃了一顿。
浮梦知道姜锦堂的提醒所谓何意，关于江寒，关于自己的过往，这些终究要告诉李崇渊。当初她一直瞒着李崇渊，没有坦诚以待，一来是她也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二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损，并不能记得全部。若是真到了皇城，或许能补全那些回忆。到时候再告诉李崇渊也不迟。
还有五天就能见到李崇渊了啊，这么一想，浮梦又觉得这粥变得更甜了。
唐一行觉得今天的李崇渊十分开心。
李崇渊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已经皱眉皱了快半个月了。
唐一行这时候总是会分外想念浮梦，这世间也只有浮梦才有那个胆量，敢用手去抚平李崇渊的眉心。可是每次抚平，李崇渊就真的会松下眉，变得放松起来。
自从姜锦堂跟着浮梦去商队之后，李崇渊就一直没有放松过，无论是人在哪里，吃的是什么样的美味佳肴，看的是什么样的歌舞美人，李崇渊终究冷着一张脸。
别的人只道是这李崇渊一向冷淡，只有亲近的人知道，李崇渊往日是不想笑，而现在是真的寒意逼人。就连李四也察觉到了李崇渊的不对劲，也不上门来。
不过今天，李崇渊在收到飞鸽传书之后，脸上的冰山终于露出了一道缝。
他对唐一行说：“浮梦醒了。”
唐一行也听到了自己肚子里石头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