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自个也是个精通药理的妖,但是她研究的多是些草药,花粉,极少会去翻阅古籍,实在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
翩翩倒是也明白,专事要找专人的道理,片刻不敢耽搁,直接抱起小食梦貘,就去找姜锦堂去了。
这也是姜锦堂当初说,翩翩抱着小食梦貘来找他的时候,整只食梦貘已经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不说,连性命都十分垂危。
姜锦堂告诉翩翩,小食梦貘这五百年吃的梦太多,它又没有专属心法对吃下去的梦魇进行消化,全靠自己的天赋异禀,但是并没有消化干净,还留有许多残质,就像是一个炸药,不断地堆积着炸药,但是偏偏的那一个梦魇成了她一丝火星。
火星至,炸药自然就炸了。
沉积在小食梦貘体内那些梦魇乘机四次乱撞,才导致了她体内妖力失控。若是她能挺过去,那自然还好,若是挺不过去了,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翩翩道:“这或许是食梦貘最后的血脉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姜锦堂无奈道:“这办法哪里是想就能想得出来的,食梦貘一族远离尘世,你我都知道的不多,且不说一时半会找不到适合食梦貘的心法为她指引妖气,就是现在想要压制也是难。”
翩翩细细一想,问道:“这些妖气是在吞噬她的魂魄?”
姜锦堂点头道:“没错,食梦貘的魂魄可是梦魇最好的食物。”
翩翩问道:“那我们把她魂魄取出,再将她体内的梦魇清理干净,是不是就能救她?”
姜锦堂面露惊恐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翩翩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了,你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吗?”
姜锦堂不得不承认,翩翩这个想法虽然很疯狂,但是却是现在最能救这只小食梦貘的法子。姜锦堂和翩翩一合计,最终还是决定兵行险着,反正能救或者不能救,也全看天意了。
浮梦听到这,算是明白了自己的魂魄为什么会被取出来。但是为什么魂魄被取出了,梦魇也被清干净了,那为什么这魂魄却没有被放出来呢。
翩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道:“不是我们不想,而是吧……我们把魂魄取出来之后,才发现,取出来的那部分魂魄并不完整。”
浮梦:“……什么意思?”
翩翩咧了咧嘴,干笑两声道:“你要知道,我们也是头一回干这事,经验实在是不丰富,你的魂魄当时已经被梦魇染了一部分,我们取出来之后,那部分已经受了侵染,挣扎出身体之后,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们后来也认真找过,但是都没找到。还去了趟地府来着,可是阎王爷翻了生死簿,也没能找到这离散的魂魄,我们就只好作罢,心想反正有天因缘际会,还能再回到你身上。更没想到的是,因为你魂魄离体,加上把原本的留存在体内的梦魇给疏清,连带着你那五百年的记忆也变得无影无踪。你就像个初生的孩子一样,以为是被我们直接带离出了食梦貘居住地。然后,我们也发现一个问题,这取魂容易,送魂难,我们这不是,取出来了,但是发现塞不回去了嘛……我就做了一个引魂灯,把你魂魄放在里面,让你带在身上。这样其实魂魄并没有远离你。我想着,有天你的魂魄能找齐了,再告诉你也不急。可没想到你会把引魂灯变成丹药给李崇渊吞了。好在这凡人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吞了是吞了,但是只是把引魂灯的其他给吸收了,你的魂魄倒是十分机灵藏了起来。我就是当时用一道神识设了个禁咒,把你的魂魄装在里面。现在我也没什么力气了,你又遇上了这些事,就打算先还给你。”
浮梦:“……”居然是这么个事。浮梦想想有些后怕道,“若当时木头吃了引魂灯之后,把我魂魄也给吞噬了怎么办。”
翩翩笑了笑,有些心虚道:“就是爆体而亡嘛……”
浮梦:“……”有点想打人。
翩翩道:“你看,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浮梦:“……”就是因为知道都是为了她好,她现在才一句脾气都发不出来……取走她的魂魄是为了她好,不还回来也是为了她好……
浮梦想了想道:“你不是说当初不还回来是塞不回去了吗?怎么现在又可以了。”
翩翩道:“主要是,你也长大了嘛,这几千年来你也不算小孩子了嘛。身体也有内功修行,自然能够顺应魂魄。”
浮梦不相信的看着翩翩道:“那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给我?”
翩翩嘿嘿了两声道:“你看,你也说的是想起来,我这不是也才想起来嘛。”
浮梦:“……”有这么个乐于坑徒弟的师父,浮梦还有什么想说的,什么都不想说了。
浮梦无奈地摆摆手道:“我知道了。”
翩翩收了笑意,认真道:“不过你的魂魄确实还不齐,残魂的食梦貘会发生什么,其实无论是我还是姜锦堂都不知道,你要万事小心。”
浮梦一摊手道:“无所谓了。万事头一遭的事,我遇到的还少吗?”
翩翩一想也是,若她还在食梦貘的族群里,这般天赋,必然能被人捧在手心里,安安心心地长大,而不是这般在尘世漂泊,经历过无数的头一遭,而艰难成长。翩翩有时候会想,当初救了她之后,是不是应该把她送回到那个不通人烟的深山老林,让她继续无忧无虑的成长。可是当翩翩看到浮梦对着那些好吃的甜点,那糖葫芦的时候,流露出羡慕和惊喜的眼神,翩翩又舍不得了。外面的世界很美好,真的让这孩子什么都不经历就此回去,真的可以吗?
翩翩还有很多的话想和自己的这个徒弟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浮梦一看翩翩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师父在操心什么,她走上前,双手环住了自己的师父,就像小时候,她每次犯错受伤,都会这样上前抱住师父,是个特别讨巧的撒娇姿势,她抱着自己的师父道:“师父,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就算真的出事了,我现在多活的这么多年,也都赚来的。”当年若不是翩翩多手管了这闲事,浮梦恐怕早就死在野外了。就算没有了翩翩的梦魇,浮梦还是会吃掉更多人的梦,炸药在那,迟早都会爆炸的。
浮梦对此十分想得开。
虽然世间有很多苦难,但是她有了许多的好朋友,也听到了许多的故事,在来来往往的尘世中,她一直都不是那个孤单的人,她有无数的力量可以走下去。
翩翩回抱着她,闭着眼,也有些安心,也罢了,正如姜锦堂所说,每个妖都要有自己的妖生,无论是父母还是师父都无权替他们做决定。
翩翩心中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徒弟果然长大了之类的话,便放开了浮梦,脸上换上了戏谑的表情道:“说起来,你真的不介绍下?”
浮梦一时没听明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介绍什么?”
翩翩撞了撞浮梦的腰,挤眉弄眼道:“这梦境的主人啊。”
“唔……”浮梦认真地想了想道,“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翩翩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浮梦的其他话,她张着嘴,眨了眨眼道:“没了?”
浮梦点点头道:“没了。你还想听什么?”
翩翩:“……”她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么一句话,她妄图启发一下浮梦道,“难道不是你的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之类的?”
浮梦更讶异的回答道:“师父,你在开玩笑吗?”
翩翩整个妖有点呆:“不是,你不喜欢他的话,怎么会把引魂灯给他吃了呀!”
浮梦“唔”了一声道:“我是喜欢他呀。”
承认了!翩翩心中一喜,忙问道:“你都喜欢别人了,那你怎么又说不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浮梦认真道:“师父,妖的生命很长,我能陪木头走这一世,但是他却陪不了我走一世。所以哪来托付终身的说法。”
翩翩:“……”这话还真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浮梦自言自语道:“不过木头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也会好好对他的,这点不会变。”
翩翩问道:“那你可以等下一世……”
浮梦笑道:“师父,你曾和我说,人死如灯灭,灯灭了,缘分就算尽了,就算是下一世又有什么好等的呢?”
翩翩:“……”得,这个徒弟还真是养得不错,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不过说不过。
翩翩对着浮梦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哦。”浮梦站起身,想了想又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翩翩道:“晚点会给你信的。你等着就行。”
浮梦乖巧地点头道:“嗯,师父我走了,后会有期。”
翩翩倒是不留意:“后会有期。”
待到浮梦消失在梦境之中,翩翩才道:“这下你都听到了吧?”
话音刚落,李崇渊从虚空中露出身形来,对着翩翩拱手道:“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