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齐姝了解罗侨，他出门在外，若是自己不熟悉的人都会怀有万分小心，没人碰过的食物或者水，他必然也不会吃下去。所以这些土匪想要趁机混入商队，对他们下手，可能性实在不高。
但若是熟人呢。
有了这个头绪就像是有了一个线索，自然可以往下查。
齐姝明察暗访，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罗家大公子当时也在城中，兄弟二人还在酒楼里喝了酒，也算是异地相见，自是聚得自然。
他们俩人单独相见，外人并不可知，自然也寻不到更多的线索。
齐姝实在无法，便找上了九霄派。
秦泷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齐姝道：“查明真相，若真是他做的，杀了便是。”
齐姝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人之生死，她说得格外轻描淡写，似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秦泷突然发现，齐姝已和他一样。不一样的是，齐姝心中已然有了重要的人，这人便成了她的执念。
秦泷分不清对齐姝的情绪里，那一丝别样的心绪，是对好友的心疼，还是见着她并不如之前幸福时那难言的愧疚和失望。
秦泷接了这桩任务，潇湘执意要一起去。
秦泷咧了咧嘴，笑道：“怎么，你还会担心大师兄办事不利？”
潇湘倒是神色平静：“嗯。”
秦泷原本只是打趣，被他这么一说，反倒不知道怎么反驳。
潇湘道：“你心有偏颇。”
秦泷无奈道：“你还怕我一时情绪失控，杀错人不成。”
潇湘点头：“嗯。若真是他，人我来杀。”
秦泷看着他，许久方才点头：“好，便应你。”
俩人三言两语便下了定，方能成行。
浮梦不明白为什么为何潇湘要说这番话，看着秦泷，眼神奇怪。
秦泷笑道：“你是不明白为何潇湘非要趟这趟浑水？”
浮梦点点头，一脸迷茫。
秦泷顺手薅了一把浮梦的头道：“因为他担心我心绪不稳，到时候落了痕迹，不好收场。”
浮梦心道，这潇湘当真很关心秦泷。
秦泷扯了扯嘴角道：“他关心的是门派，若因我一人之责，连累了九霄派，得不偿失。”
浮梦：“……”你们俩师兄弟的感情真好。
秦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故事说完了，酒也喝完了，或能睡个好觉了。”
浮梦瞪大双眼，等等，这就说完了？
秦泷下意识用爪子抓住秦泷的衣角，一脸渴求。
秦泷顺手把她抱起来，放回了她的临时窝里，道：“所有这番故事的结局，都不过是奸人得惩，正义伸张，别无他想。”
秦泷这般笑着，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继续睡去。
浮梦看着他头上透明的气泡，心念一动，终还是决定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梦境之中，重启梦境之梦。
浮梦吃过无数的梦，真正听话的梦魇不多。
浮梦纵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秦泷的梦境之中见不到齐姝，但既然他说出了自己的故事，那一个故事换一场好梦，也算值得。
浮梦抽出斩空剑，原以为这酒壶会反抗，比如逃个跑，摔个酒绳之类的，可这酒壶却安安静静地。
似本就是在那等着浮梦。
浮梦直接飞出炼梦炉，便将那酒壶一口咬住，竟没有半分挣扎。
浮梦拿到炼梦炉还有些不敢相信，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乖巧的梦魇了。
浮梦从梦境之门出来，发现秦泷还在酣睡，他当时眉头就没有皱上，如今也没有皱上。
梦魇似乎从未对他造成过影响。
也是稀奇。
夜还长，浮梦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那推出一道缝，纵身一跃，就跳了出去。
浮梦想了想，在一个角落里恢复了人形，顺手一挥，唤出了寻香蝶。
蝴蝶在月下飞舞，很快就找到了浮梦要去的地方。
潇湘和秦泷不同，潇湘喜欢用香，他的房间里总是燃烧着一股清甜的安神香的味道，所以衣服也好，身上也罢，都会沾上这股香气。
今日潇湘来找秦泷的时候，浮梦就闻到也记住了这股香味，为了以防万一。
浮梦也没想到，每次的以防万一就真的会出现这个万一。
浮梦恢复了原形，顺着寻香蝶找到的方向，潜入了潇湘的房间。
浮梦心想，若是秦泷没有完成的故事，和他一同去的潇湘，自然会记住。
好在潇湘睡得很沉，不然浮梦恐怕自己还潜不进去，顺手将姜锦堂给的药洒在了香炉了，潇湘头上的梦境便变得更加明显。
浮梦这才能认真打量起潇湘，潇湘长得远比秦泷秀气，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有一种男生女相的感觉。这样的容貌若是放在幼时，确实容易受人欺负。
无论人在什么地方什么年龄，总会排挤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潇湘闭着眼，皱着眉，浮梦努力闻了闻，有梦魇的气息，但是并不严重。浮梦心中一定，触到了那气泡，推开了潇湘的梦境之门。
潇湘的梦境里，亦是一片竹林。
浮梦心中腹诽：这俩师兄弟也是有趣，都喜欢往竹林跑，也不知道这竹林有个什么好，老是往竹林跑个什么劲。
不过潇湘的梦境里没有秦泷，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着那纷飞的竹叶。
过了一会，有人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
浮梦惊恐的发现这个人来的毫无脚步声，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摸着自己的胡须，看起来似是个慈祥的长辈。
潇湘回过头，对着老者拱手道：“师父。”
啊，看来这位老者就是九霄派的掌门，潇湘和秦泷的师父。
掌门摆摆手道：“客套就不用客套了，我找你许久了。”
潇湘脸上挂着笑意：“师父找我做什么？”
掌门看着潇湘一会，方才叹了口气道：“你和我这般装个什么，我找你你还能不知道什么事？”
浮梦觉得，这位掌门也丝毫没有掌门的架子，当潇湘就像是半个孩子，说话之间都是带着宠溺，仿若是平辈相交，毫无隔阂。
潇湘面上无辜道：“徒儿不知道。”
掌门似是没想到他推的一干二净，随机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潇湘再次肯定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掌门叹了口气道：“你上一回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潇湘拱手谢过：“谢师父夸奖。”
掌门道：“我不是在夸你。”
潇湘脸上似是不明白：“那师父是在训斥我？”
掌门理所应当地点点头：“是啊，没听出来？”
潇湘认真点头：“没听出来。”
浮梦心道，我也没听出来。
掌门无奈道：“你任务完成的不错，但是事也找得够多。”
潇湘道：“任务需要。”
掌门有些生气道：“你都快把人杀了，你还说任务需要？”
潇湘点头：“任务需要。”
行吧，这就是真的觉得自己哪也没做错，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
掌门道：“你本可以不这么做。”
潇湘道：“可若我不这么做，任务就完不成。”
浮梦突然明白，这就是秦泷所说的，潇湘的胜负欲，他想要完成一个任务，就会不择手段。哪怕牺牲掉别人，只要他觉得需要，就是必须的。
掌门似是拿这个徒儿也没什么办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潇湘，任务只是任务，师父不希望你为了任务而活。若是任务完不成，也不打紧，还有其他法子。”
潇湘神色突然认真，他摇摇头道：“要完成。”
行吧，说不通。
掌门揉了揉眉心道：“下个任务已经到了，我原本不想让你接的。不过师父也拦不住你，任务的内容已经放在你房间的桌上了。”
潇湘再次拱手：“多谢师父。”
掌门却没有离开，他看着潇湘，突然道：“潇湘，你想当掌门吗？”
潇湘似是手上一停，抬头看着掌门道：“不想，这不是有大师兄吗？”
掌门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潇湘，你想当掌门吗？”
潇湘这一回沉默了好一会，才最终点点头道：“我想。”
掌门似是满意了，点点头。
潇湘却接着道：“可是九霄派不需要我这样的掌门。”
掌门讶异地看着他。
潇湘道：“没有一个门派需要一个瘸子来当掌门。”
这话浮梦在秦泷的梦境中也听到了同样的话，浮梦没有想到，潇湘对自己的这些缺陷真的在意道这个地步。
浮梦原以为这些话是潇湘安慰秦泷的话，是想让秦泷心无旁骛地当上门派的掌门，从而让九霄派发扬光大。
在浮梦看来，不想当掌门的人不是好的徒生。何况潇湘对轻功如此执念，自然更加会对掌门之位有所求。
可是浮梦没想到，原来潇湘是真的这么想。在他看来，这些就不是自己能够拥有的，他愿意退位让贤，让自己的师兄成为九霄派的掌门。
就像一个理由，说了无数次，不仅别人相信了，自己也会相信了。
潇湘原来真的可以捉到这样。
浮梦叹了口气，秦泷说潇湘是个很固执的人，就真的可以固执成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