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鲛人的眼泪能成珍珠，但是就这么捧着一堆在自己的手上，浮梦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她又不是什么需要钱的人，看到这些珍珠倒不是觉得有多珍贵，只是觉得，看这姑娘又哭了。
傻得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又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这番感慨在浮梦这亦不过是一瞬，很快浮梦就恢复了寻常模样。
浮梦只是不明白，王沐凌把这个布袋给她要做什么？
浮梦苦着脸，讪讪道：“姜糖……”
姜锦堂还在研究布袋，眼睛都不抬道：“有事说事。”
浮梦委屈巴巴道：“手酸。”
这些珍珠货真价实，可都不轻，捧在手里久了容易累。
姜锦堂闻声瞥了浮梦一眼，转头示意道：“有事找将军。”
李崇渊：“……”李崇渊今天穿的是便服，和寻常的公子爷打扮并无什么不同。
浮梦看着李崇渊眨眨眼，眼神足够可怜。
李崇渊认命地从自己的身侧掏出一个钱袋，递到了浮梦面前。
浮梦满怀欣喜地把珍珠装进了那钱袋，顺手抖了抖，经不住“咦”了一声：“这钱袋……”
姜锦堂嫌她吵，忍不住不耐烦皱眉道：“你这是又发现了什么？”
李崇渊一伸手将那钱袋拿了回来，偏过头，不看浮梦。
浮梦看着李崇渊耳朵尖上微微红的一点，忍不住笑了。
姜锦堂的眼神在她们俩之间打了个转，“啧”了一声，继续忙自个的去了。
这个钱袋，浮梦当然看着眼熟，她自个动手做好，送给的李崇渊。
这件事还发生在浮梦认识李崇渊没多久，被姜锦堂丢到“临安”酒馆之后。
当时浮梦突然意识到，在醍醐城这片地方，李崇渊说话是算数的，也就是这片地归他管。若是以后有个所求，当然还得靠他。
浮梦这人，不是这妖吧，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见风使舵的眼色还是有的。
浮梦当时就去封若安，怎么样才能挽回在李崇渊心中骗子的形象。
但是浮梦留了个心眼，没好意思当着封若安的面说出自己当时是打着神棍的旗帜，才被李崇渊一锅端了的。浮梦非常委婉地说：“要是惹了个公子生气了，怎么样才能让他不生气？”
浮梦现在都还记得封若安的那个眼神，眼睛都直了，看得浮梦心虚不已。
好在封若安并没有多问，而是告诉她，通常姑娘们都会做些小手艺送出去，什么香囊啊，钱袋啊，七七八八的吧。
浮梦自认自己的手艺不好，绣花实在是太为难她了，折腾了封若安许久，封若安不耐烦的大手一挥，给了浮梦一块布，告诉她，对边缝上，就能装东西了。
这玩意看起来十分简单，但是就浮梦这碰上针线活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本事，最终也算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玩意缝好。
封若安实在看不下去，就帮她做了抽绳，看起来好歹像是个钱袋子。
浮梦自个不会刺绣，这空荡荡的袋子也着实不好看，浮梦也不知道自己脑袋为什么就抽了一下，在布袋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绣上了“李崇渊”三个字。
浮梦当时还想的特别简单，你看，这钱袋子绣上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了。若是那天不见了，或是被人偷了，也能说得出个理。虽然不一定好看，但是贵在实用啊！
多么贴心！
浮梦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却终究没敢当面送给李崇渊。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十分女儿气的事，还是因为封若安说了太多次，这样的东西是送给心上人的。
总而言之，夜黑风高之夜，把这钱袋子放在李崇渊的桌上，就一转身跑了。
浮梦回来之后，心惊胆战等了几天，发现李崇渊也没有表现得有什么特别，让浮梦觉得，这钱袋多半是被李崇渊嫌弃丑，就随手丢了。瘪瘪嘴，还是该干嘛干嘛。
就是后来封若安想起来了，问了浮梦一嘴，浮梦吱吱呀呀含糊过去了。封若安怕是因为浮梦这是没的结果，也不多问。
浮梦也没想到，这东西，李崇渊居然还留着。他以前的钱袋子也不是这样的，怕是后来翻出来的。
浮梦这般想着，只觉得心里有些甜甜的，和喝了蜜似的。
每个人各怀心事地往前走着，没一会，就到了琼珂姑娘的院子面前。
这地方着实偏，除却马蹄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可是既然只有马蹄和车轱辘声，那院子里的人就应该出来接客了。
可是并没有人来开门。
姜锦堂皱眉道：“浮梦，考你几个问题。”
姜锦堂算浮梦的半个先生，他一说要考问题，浮梦也不敢怠慢，连忙道：“先生您请说。”话脱口而出了，浮梦才觉得有些懊恼，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孩童，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要应答。
姜锦堂可不想知道她肚子里的弯弯道道：“你若是大婶，这时候你若不守在琼珂姑娘旁边是为什么？”
浮梦脑子转得飞快，道：“如果我是大婶，我在等着琼珂姑娘做出新的首饰，然后把图样和工艺偷去，可是现在琼珂姑娘病了，原本定好的新首饰显然也是没办法做了。我自然是没有琼珂姑娘的手艺，这些首饰总会有另一个做的人，或者说，一群人。那我首先要通知这些人，琼珂姑娘病了这件事。毕竟就算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姜大夫也不能保证琼珂姑娘什么时候能痊愈。”
姜锦堂“唔”了一声，也没有直接说这答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而是接着问道：“若你是封若安，此时看到了大婶急匆匆的出门，你会怎么做？”
浮梦一想起封若安那张看似十分平淡，实则手段狠辣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试探道：“你确定要我回答？”
姜锦堂点头：“说。”
浮梦实话实说道：“我会跟踪她，然后，把那些人一锅端了。至于会不会报官，还真不好说。”
一旁的李崇渊开口道：“还没出事。”
浮梦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发现有个人不在吗？”姜锦堂提示。
唐一行。浮梦下意识向李崇渊看去，李崇渊对着她点点头，确认了她心中所想。
有人去跟踪，自然就有人跟着跟踪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哦，也不对，这话还不能这么说。
姜锦堂扯了扯嘴角，“观察不仔细，这次随堂测试不及格。”
浮梦大呼不公平，喊完了又觉得，自己如今又不在学堂，忍不住又有些恼火地拍了把自己的手。
姜锦堂不管她，向前一步，推开了门。这门竟是没上锁，想来那大婶走得十分着急。
浮梦却想，得亏醍醐城的治安一向不错，这里偏僻也没那么容易被人盯上，不然房间里就留着一个生着病的琼珂姑娘，只怕是要出事的。
李崇渊吩咐马夫和跟来的护卫在门口守着，就他和浮梦、姜锦堂三人走了进去。
他们三人也没有耽搁，径自往琼珂的房间奔去。
姜锦堂一推门，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一僵硬。琼珂姑娘闭着眼躺在床上，而她床边赫然还站立着另一个人。
不过这个面容，竟长得和琼珂一模一样！
浮梦一见，顿时尖叫出声：“妈呀！有鬼啊！”
姜锦堂压了压自己的耳朵，十分嫌弃地瞪了浮梦一眼道：“你见过的鬼还少吗！”
“哦，也对哦。”浮梦只是被吓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但是当她恢复平静之后，她发现了更诡异的事。
这并不是什么双生子，也不是什么鬼，更不是什么灵魂出窍，这是一个梦魇。
浮梦的神情在那一瞬变得严肃不已，她往前一步挡在李崇渊和姜锦堂的面前，手中的斩空从虚空中取出，放出刺目的光芒。
姜锦堂看她这架势，顿时也明白了眼前的是个什么人，亦不由皱起眉来。
那个站着“琼珂”听到动静已经转过身来，她看着浮梦，微微皱了皱眉，似有些怀疑道：“食梦貘？”
浮梦点头，她沉声道：“你知道？”
“琼珂”似是笑了一刻道：“怎么会不知道。食梦貘是梦魇的天敌，这种感觉就算我不曾见过，但是总不会迟钝到无法分辨。”
“琼珂”的这一颦一笑实在是太像个人了，她并不是在模仿，而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要不是这周身梦魇的味道做不得假，浮梦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那虚妄的梦魇。
但是她越是这样，浮梦越是不敢轻举妄动。浮梦在现实的功力发挥不出她在梦境中的十分之一，若想吞噬梦魇，最好的法子是要回到梦境中，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容不得她再去布梦了。唯一的好处是他们身边有姜锦堂，若真要打起来，也未必会站下风。浮梦这般想着，气势倒是也没落下风。
“琼珂”和浮梦静静地看了一会，方才温和道：“你把剑放下来吧，我不会伤害她的。”
浮梦皱眉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琼珂”笑了笑道：“我若想取他代之，不会等到今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