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勾魂使者远去,那人才把小黑放了出来。
小黑吐了吐信子:“你不怕我?”
那人笑道:“你有和可怕的。”
小黑眯了眯眸子,一般人都对蛇类十分惧怕,就算这人现在是鬼,也不对蛇类有多少好感才对。
那人似是窥破了小黑的心思,笑道:“我和蛇族打交道的日子可不少,不会害怕你这样的小家伙。更何况,要真是说到害怕,你不应该怕我吗?”
小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一身青布衣,扮相儒雅,和其他轻飘飘的鬼魂比起来,确实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在地府,怎么看怎么奇怪。
小黑想了想:“可是你救了我。”如果是坏人,那何必要救。
“倒真是个有趣的小妖。不过你一定很好奇吧。”那人把自己的袖子掀起来,小黑看到了他手臂下,各种奇特的纹路,若是被其他人看去,只怕觉得这密密麻麻的花纹让人看得难受。
那人笑道:“这些纹路遍布我的全身,所以我才说要怕,也该是你怕我。”
小黑却起了好奇心:“这是什么?”
那人放下衣袖,收拢了笑意道:“这是咒。”
小黑好奇:“什么是咒?”
那人想了想道:“和你们的妖术很像,用某些力量来实现自己的心中所愿。”
小黑抬头看着他:“很厉害?”
那人笑了:“或许吧,咒有很多种,多了,就像我这样,下了地府也不是鬼魂,而是人形。”
小黑点点头:“那你心愿实现了吗?”
那人道:“算是吧。”
小黑又问:“那你心愿是什么呢?”
那人道:“希望我的族人,平安喜乐。”
小黑懵懂道:“你的族人?也像我们蛇族一样吗?”
那人似是回忆起了很美好的过往,嘴角含笑道:“很像,我的族有一个名字,叫巫水族。我的族人都很善良友好,他们现在应该生活在青山绿水之间,会无忧无虑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悠远,一切都铭刻在心中。
小黑问:“那你不回去看看吗?”
那人摇摇头,有些无奈:“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我回不去啊……”
小黑还想问他为什么会回不去,可是那人却没有再回答。
小黑觉得,没想到在这地府还有和他说上话的人。
后来小黑便时不时去找这个奇怪的人聊天,这个人总是流连在曼珠沙华中。
小黑问他:“你很喜欢曼珠沙华吗?”
那人指着前方道:“你看,曼珠沙华的花叶永不相见。”
小黑不懂:“这很特别?”
那人笑了起来:“你不懂是因为没有那么一个执念的人,让你夜夜思念却不得见。”
小黑认真地想了想说:“有。”
那人反倒是诧异起来:“谁啊?”
小黑低着头,就像红了脸:“孟婆。”它只能远远地看孟婆一眼,却永远不能出现在孟婆的面前。
那人迟疑了片刻,突然大笑开来:“哈哈哈哈!”
小黑不服气道:“不准笑我。”
那人笑出了眼泪,最终只是拍了拍小黑的头,神色变得认真无比:“挺好的。有一个人放在心里,便足够了。”
那时候的小黑还很小,并不能懂那人说的很多话。
小黑和那人相处了很久,也是这时,小黑感受到想要进一步精进修炼,素日里的吸食阴气已经不能满足于他,他发现了更充沛的东西。
黄泉水。
小黑是一个无人教授的存在,它知道黄泉水很厉害,但是不明白为什么黄泉水会让人敬而远之。
它试探着往下踏了一步,黄泉下的阴魂感受到了这么一个小不点,就像看到了很美味的小甜品,化作的手就要将小黑整条蛇拉入黄泉中。
小黑拼命挣扎着,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正儿八经地命丧黄泉的时候,一双手把它捞了起来。
是那个人。
那人把小黑捞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曼珠沙华上。
小黑靠着阴气慢慢苏醒过来,就看到了坐在曼珠沙华种的那人。却发现,那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就像每一个来往的鬼魂。
那人看着自己的身体,笑得有些无奈:“看来时间到了啊。”
小黑紧张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那人道:“没想到黄泉水解了我的咒。我要走了。”
小黑问:“去哪?”
那人道:“轮回转生,能去哪就去哪。小家伙,等你长大了,若还能找到我,便把这曼珠沙华带给我,就算你报恩啦。”
小黑想问:“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那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鬼魂的样子,留在最后的一句话便是:“你会知道我在哪的。”
小黑眼见着那人的身体飘了起来,向奈何桥边飘去。
小黑追着他的魂魄往前,却不敢向前,藏在一旁看着。
孟婆看着那人的魂魄道:“你终于肯来了。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你选一味吧。”
那人道:“都要。”
孟婆笑道:“真是个通透的人。”说着孟婆便将手中的汤递了出去。
那人端着孟婆汤,只是看了一眼奈何桥,便一饮而尽。
孟婆收走了那碗道:“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来生自有天地。”
孟婆说完,朝着小黑的方向招了招手道:“你来。”
小黑鬼使神差地往前,来到了孟婆面前。
孟婆道:“你就在这送他吧。”
小黑便这么站着,看着那人的魂魄慢慢走上奈何桥。
孟婆的声音幽幽传来:“来生不见。”
听到这,一行人算是明白了小黑和这陈甘的渊源。想来小黑是为了这个约定,将曼珠沙华带了出去。
不过这陈甘的前世要这曼珠沙华做什么呢?
小黑小声道:“因为巫水族的人滥用咒术,天地不容,那人很早窥得天机,巫水族有灭族之险,唯有曼珠沙华有一线转机。不过这件事我很多年后才知道。”
浮梦听到这话,顿时觉得,造化弄人。
因为陈甘的前世窥探到了天机,心中担心巫水族灭族,故而让小黑带着曼珠沙华回到巫水族。可未曾想,正是因为小黑带出的黄泉水,才是巫水族劫难的开始。原以为这曼珠沙华能复生人,却也因此牵连了更多的人,反而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让这血脉无法延续。
所有的果,都是之前种下的因。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浮梦唯有唏嘘。
李崇渊心思敏锐,很快也想到了这些关窍,他和浮梦对视一眼,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既然前世的因果已了,那为何徐小雨身上还有咒?
浮梦继续问道:“那巫水族的曼珠沙华可还在?”
小黑摇摇头:“这我就不知了。我被抓到地府之后,便没有回去过。不过种子已经流到了人世……”言下之意,只要有心人拿到了种子,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种活。
李崇渊却想到的是另一件事,他转头问孟婆道:“那巫水族圣女的女儿可曾转世?”
“转了。”回答李崇渊这个问题的却不是孟婆的声音,浮梦下意识转头,看到了勾魂使者的脸。
浮梦心中直叫苦,真是倒霉催的,怎么又是这位大哥。
勾魂使者看着李崇渊,上下一番打量,惊奇道:“哎呀,这位小兄弟命数真特别,我居然看不出什么时候会死。”说着又指了指自己道,“我看与你这小兄弟有缘,到时候我勾魂的时候会轻点,让你少受点罪!”
李崇渊:“……”该说多谢吗?
浮梦一阵头大,一伸手,拦在了勾魂使者和李崇渊中间:“什么风把勾魂使大哥你出来了?”
勾魂使者勾了勾嘴角笑道:“这么护着他啊,看来这人对你很重要嘛。重要的话就看牢点,别没事带去梦里闲逛,现在还带来地府闲逛。他这种命数不定的人呀,很容易就不见的哦!”
浮梦:“……”
李崇渊:“……”
孟婆对这样的勾魂使者也没什么办法,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你怎么跑这来添乱?”
勾魂使者不乐意了:“什么叫来添乱。我这明明是来帮忙的呀!”
浮梦的脸上瞬间写满了不相信。
“嘿,居然不相信我。”勾魂使者指着孟婆道,“你问她,有多少人转世,每天那么多人过奈何桥呢,她怎么会记得清?”
孟婆不服气道:“我不记得,你能记得?”
勾魂使者点头:“那是自然,我抓过的每一个魂魄,什么时候死的,什么时候投的胎,我都记得。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自然是投胎了呀。我亲自送到孟婆这的,两个人嘛,一男一女。那女子的魂养在别人身体里太久,魂魄长得还有些奇怪。”
听到勾魂使者这般说,孟婆也想起来了:“还真是。那女子的魂不是纯粹的白色,在眉心有一抹嫣红。”
勾魂使者赞同道:“没错,就是那一个。当时我还担心是个厉鬼,可怎么也查不出来,便也就随他们俩投胎了。说来,她转生后的样子你认识啊。”
勾魂使者这话是对浮梦说的,浮梦一脸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我认识?”
勾魂使者点头:“对啊,就是那个快要死了的女娃娃嘛。”
徐小雨。
浮梦脑中一炸,这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