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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母子账

    “等等,神医?”浮梦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锦堂道:“姜糖,是你吗?”

    姜锦堂一脸无辜:“什么是我?”

    浮梦指着鼠王道:“刚刚故事里说的那个神医是你吗?”

    姜锦堂长长地“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后,吐了一句:“不是我。当时我不在这。”

    “切。”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姜锦堂幽幽地补了一句道:“不过我猜,多半是寂羽。”

    浮梦想到那个黑人的人影,不由奇道:“寂羽?他不是为地府做事么,怎么还有这闲心来当神医?”

    姜锦堂挑眉:“因为他好奇。”

    浮梦更是不解:“好奇什么?”

    姜锦堂看了鼠王一眼道:“根据刚才的说法,这位老夫人既不应该出生,还承受着别人的寿命,这样的人可是千年难得一见。那她生出的孩子,必然也十分特别。寂羽那种最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了,一定很乐意去凑热闹。”

    浮梦恍然大悟道:“寂羽和判官一定很熟。”

    姜锦堂轻笑一声道:“何止是熟。”

    鼠王也明白过来:“所以那个神医并不是偶然出现在那,而是因为猜到了老夫人又身孕了。”

    姜锦堂道:“你就告诉我,老夫人最后是否顺利生产了?”

    这个问题鼠王也问过老夫人,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痛惜的神色:“当时我受了重伤,元气大伤,就算努力调养,也不见什么起色。孩子出生的时候,便被断定是先天不足。神医说能生下来已是奇迹,只怕这孩子将来都要与药为伍,慢慢调养,说不定会慢慢好起来。”

    老夫人听到神医的话,倒是也放下心来,她一生传奇,什么风浪都见过,只要还有希望,那就不算是绝望。

    鼠王想着家主的样子,一脸好奇道:“看……爹爹的样子,身体还很健康,所以之前只是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来调养吧。”

    老夫人看着鼠王,摇摇头。

    鼠王莫名其妙:“奶奶,你摇头是,难道他还没有好吗?”

    老夫人看着远处,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他。我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已经不被多少人记得的儿子。”

    鼠王这才明白,现在的家主是老夫人的二儿子,而老夫人当年在病中生下的是大儿子。只是这个大儿子,鼠王从进府之后就从来没见过,也从未听人提起过。难道是因为没有熬过来,因病早夭了吗?

    老夫人道,这个大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就一直休养着,老夫人抱着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脑后有一块反骨。天生反骨,这孩子的未来只怕要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

    不过那时候的老夫人倒是不曾想这么多,她初为人母,很多事也都摸索着来。那神医倒是也没逗留多久,在孩子一岁之后便离开了。不过走之前,他还是给了老夫人许多建议,老夫人听着神医的嘱咐,对孩子精心照料。孩子到了五岁之后,身体确实也渐渐好了一些,不过还是比同龄人要虚弱不少,他不能随意跑动,也不能随意跳跃,怕折了身上的骨头,又怕喘不上气来,引发了其他病症。哪怕是下雨的天气也会被禁止出行,因为泥泞的地,会让他不经意地滑到,这或许会对他造成全身骨折。

    他就像个瓷娃娃,被人紧紧地握在手中。。

    那之后老夫人又怀了第二胎,也就是现在的家主。精力实在有限,便将自己的大儿子交给了乳母照料,五岁已经是能念学的年纪。这孩子虽然身体弱了些,倒是天资聪慧,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学得快,背的快,就连先生也经常会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老太爷倒是相当喜欢这个孩子,大叹自家将来恐怕要出一个状元。可当孩子逐渐长开,老夫人却发现了孩子面相的不对劲。

    秀气的五官却蕴藏着一丝邪气,尤其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只是一瞬,老夫人却看得分明。老夫人心中一惊,这股邪气和孩子脑后的反骨,只怕现在不调教,长大之后会有更多的事发生。老夫人心中生疑,忙把孩子带回到身边看护,想要试着消弭掉大儿子身上的那股邪气。

    老夫人教授素来有些铁血手段,最初的时候,确实好了不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也让老夫人很松了一口气。

    直到大儿子伸手把自己刚刚会走的弟弟放进了满水的水缸里,告诉他自己要看看,是不是砸缸真的能救人,可他力弱,实在搬不动石头,最后差点酿成大错。

    老太爷全然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孩子会变成这样狠心,气急攻心,狠狠地打骂了一顿之后,罚他跪在祠堂前两个时辰反省。大儿子不哭不闹,挨打时都是咬着牙的,让跪就乖乖照做。

    只是老夫人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真心的悔过,更多的是好奇和得意。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遍生凉意。

    老夫人不得不将两个孩子分开看护,同时派了得力的护卫守着大儿子,无论他是去上学还是去逛街,包括他接触过的人,都需要验证是否家世青白。老夫人倾注了更多的心力,大儿子安分了很久很久。

    这个安分的时间快十年。

    直到他十七岁。

    大儿子的面色突然就红润了不少,大夫们前来把脉,都一口认定这是他多年休养的成果,身体好转,其他的并无异处。

    老夫人却在他的面相看到了一道狰狞的黑影,直把老夫人吓了一跳。知子莫若母,老夫人对自己孩子的身体实在了解不过,怎么可能真的一夜之间就好转了呢?

    这里面必定有蹊跷。

    这天夜里,老夫人便避开耳目,自己潜入了大儿子的房中,果不其然,在他的柜子深处,找到了一柄烟枪。

    老夫人在那一瞬差点站不住,她年轻时走遍天下,就算没有见过也多少听说过,从手中的烟枪联想到大儿子的变化,老夫人顿时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这是鸦片。

    一个声音在老夫人的背后响起,带着一丝嘲讽:“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

    老夫人转过身,把这柄烟枪砸在了大儿子的脸上,气得人都在发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玩意一旦上了瘾,就不是人了!”

    大儿子弯腰捡起那烟枪,笑得轻蔑:“不是人了?我又哪里像是人了?要真是人哪用的着向我这样,每天每天都要喝大碗大碗的药,我要真是个人,我又何必出门、交朋友都要层层护卫,要人盯着?”

    大儿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母亲,你都不知道我多么羡慕二弟,羡慕他可以一直健健康康,想笑就笑,想跳就跳,想出门就出门,不用看是不是雨天,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晕倒,可以骑马射箭,在草地上尽情奔跑。母亲,这世间从来就不公平。”

    老夫人艰难道:“可你也不能……”

    大儿子收了笑声道:“母亲,你精通面相,难道不知道我就是个早夭的面相,既然给我的时间这么不公平,那我为什么不能做些我想做的?”

    老夫人痛苦道:“你若是好好调养,身体自然会好的。”

    大儿子冷笑着:“母亲,这话我听了十七年了,我曾经相信过,只是我现在不相信了。”大儿子转了转手中的烟枪,嘴角含笑,“我觉得鸦片真的是个好东西,你看现在大夫们不都说我脸色红润,身体无碍了吗?我现在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再过得这么辛苦了。”

    老夫人一把抓住大儿子的手臂,摇头道:“不行,你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可怕,与他为伍,会家破人亡的啊!”

    大儿子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冷冷道:“母亲你放心吧,家里的一分钱我都不会动。这些钱就当我送给二弟的礼物吧,他需要这些,将来娶个媳妇,光宗耀祖。”

    老夫人听到这话,突然有极不好的感觉,她想要再次抓住自己的孩子,却被一道剑光劈开,划过了她的脸,鲜血滴落下来。老夫人却不觉得有多疼,她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站在窗边,头也不回道:“母亲,你便当从未生下过我。”

    话音未落大儿子就从窗子跳了出去。

    鼠王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老夫人后面的故事,他忍不住开口道:“那后来呢?”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他走了十三年了,我再也没见过他。连他是生是死,人在哪我都不知道。”

    鼠王有些讶异:“他从来没有回来过吗?连信也没有?”

    老夫人笑了笑道:“我这个大儿子倒是很像我,做事决绝狠心。他既然已经说了让我当做从未生下过他,便不会再把我当做母亲。”老夫人抚摸着脸上最长的那道疤痕,神色悠远,“说来奇怪,这道剑伤明明部深,却留下了疤。”老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恐怕这道疤也是在提醒我,我是个失败的母亲吧。不仅不能体察他心中的那些不安和愤怒,也没能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走上的歧途。若我能多给他一些关注……”

    老夫人说不下去,那么多年,她的感情日复一日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