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绿油油的田地在眼前转瞬即逝,方梦突然有了一种生死未卜的不安。
沈予噙着笑,斜眼看她:你看出来了?
傻子也看出来了。
方梦坦诚道:沈先生,我不聋,阿诚说条件恶劣,还让我们注意安全,这哪儿像度假啊?
咳咳,沈予清清喉咙,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其实是贩卖人口。
啊!方梦惊慌得身子一僵,看看司机,看看副驾驶的小胖,再看看身边的沈予,没有一个像好人!
但很快她便从沈予的笑声中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于是抱着胳膊看向窗外开始生闷气。
至于搞得这么神秘吗?不就是找个地方待一段时间嘛,弄得跟要做什么地下工作似的。
车子开了一上午,高速转国道,有的地方坑坑洼洼还极其颠簸,方梦觉得自己好像一箱液体货物,脑子、身子都被晃得软绵绵的。
前面的二人轮番开车,效率很高,下午在服务区简单吃了口饭就又踏上征途了。
反正沈予不打算告诉她,方梦也就不浪费口舌追问,她也确实没有太多精力,这两天睡眠质量本就不好,车上这么一折腾,她便开始连着打盹儿。
头飘飘忽忽地一点一点,前后左右寻找着支点,忽而一只大手盖在她脸颊,将她无处安放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予已经盯着她许久,等她往自己这边靠,她却不来,那就只好亲自出手了。
方梦困得不行,靠在沈予肩膀上就安安稳稳地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却是被小胡子司机的一嗓子给吓醒的:大家坐稳啊,这条山路十八道弯,不好走,都抓紧点。
说完,方梦便被惯性甩到了沈予身上,她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腰。
沈予一只手抓着把手,另一只手像藤蔓一样绕在方梦身上,将她紧紧箍住,他说:抱紧我。
方梦不由自主地贴在他身上,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天色已是傍晚,车窗外是弯弯绕绕的险路,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跌落下去,而下面有多深,她不知道。
回过神来时,发现沈予正盯着她看。
害怕了?他问。
谁怕了?方梦嘴硬,随后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来这种地方你不会是要带我盗墓去吧?
此言一出,副驾驶上的小胖爽朗地笑了:你别说,咱们要去的地方好像还真有古墓呢。
沈予附和道:那到时候一定得带方小姐去见见世面。
方梦白了他一眼,最后一道弯结束,她松开手,特意坐得远了些,与之拉开距离。
断断续续又迷糊了几次,等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还是乌漆墨黑的,也分不清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听到小胖的那句到地方了后,她便推门下车,两腿酸软得有些站不稳,外面静得只能听见虫鸣声。
方梦晕晕乎乎跑到另一边扶沈予下车,眯着眼睛仔细瞧周围的环境,她总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为什么四周隐隐约约都是低矮破旧的平房?为什么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这是什么剑走偏锋的度假圣地啊?
正诧异呢,就看车灯照耀的前方跑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上穿着皱巴的中山装,头戴解放帽,背有些驼,岁数不小了,离老远就开始招呼:你们可算来了,谁是沈老板儿啊?
那人口音很重,老板后面带了儿化音,听起来倒有点像叫乡镇企业家的意思。
沈予抬手示意,那人跑到跟前,手电往沈予方梦身上一晃,说道:呀,咋还来了个女娃?
女娃?方梦皱眉,这说的是她吧?
您是王老师吧?沈予问。
不是,王老师病了,我是高村长,特意在这等你们呢。
小胡子和小胖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搬出来。
高村长手电筒朝那片低矮的民房一照,说道:今天晚上你们就住那院儿,住不惯的话明天再想办法,我这也没更好的条件招待了。
有地方住就行。沈予低头看脚下,跟着高村长往民房那边走,嘴里小声对方梦说,失望了吗?我是带你来吃苦的。
方梦小心地看着前方的路,把沈予胳膊抓得很紧,生怕他摔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会儿。他说。
哎,前面有个坑,当心。方梦拉紧他,指着地上说。
小胡子跟小胖紧随其后把行李陆续送到高村长带进的院子里,院角一盏低瓦黄灯泡照亮了眼前破旧的两间房,四周是土胚墙,窗户的玻璃都不是很完整,也没亮灯,一眼看过去黑漆漆的,有点吓人。
这片房已经没人住了,你们通知我要过来,我就找人临时收拾的,破是破了点儿,但里面东西还算全,被褥也铺好了,条件比不得城里,你们克服一下。
小胖倒是实在,直接拎着行李进了其中一间:行,有个地方住就行,我们是来办事儿的,不是享受生活的。
小胡子也跟了进去。
高村长有些为难:你们说是四个人,我也没多想,就找了两间房,两人住一间正好,可这来了个女娃跟谁住也不方便,要不你们挤一挤,三人住一间,再不行女娃跟我走,我家能腾出地方来。
陌生的村庄,陌生的中年男人,方梦人生地不熟,一听说要被带走,手指头一紧,陷进沈予的肉里。
沈予看着她对村长说:不必了高村长,这是我太太,我们住一间就行。
太太?还真敢讲!
方梦瞪着眼睛看他,指头陷得更深了。
太太?高村长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在他们这儿,太太指的是曾祖母。
老婆。沈予解释。
村长恍然大悟:奥,明白了,是沈老板儿的婆娘,那就妥了,你们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高村长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又折返回来问:沈老板儿,你真要给我们盖学校啊?不是糊弄我吧?我可是跟村民夸下海口了。
沈予笑道:您放心,学校不建成,我不走。
高村长乐了,一口老烟牙黑黢黢的,脸上褶子炸裂开: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沈老板儿一看就是好人。
高村长出了院子,沈予迎向方梦的目光柔声道:疼。
方梦松开左手质问:谁是你老婆?谁要跟你住一间房啊?
沈予无奈摇头:那我把高村长叫回来,你去他家睡吧。
我不要。方梦噘着嘴,你们仨睡一间,我自己睡另一间。
沈予吓唬道,那你可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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