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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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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数不近他爷兴冲冲地回来了。数不近这一天等得那叫个心焦啊。他一看他爷神色不错,心说有门。果然,数不尽他爷把数不近单独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交给了他一个黑色的包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听得数不近喜滋滋地,连连点头。
终于可以出发了。临行那一刻,数不近的媳妇哭哭啼啼把自己一块贴身软玉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路上一定要小心——钱挣没挣到是小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遇到强人,把玉给人家就好了。这玉还是孟姜的娘家传下来的,是一块上好的玉。数不近心里头一阵感动,强忍着眼中泪水,和伯兄不韦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家人洒泪而别。
因为谷丘离商丘尚远,俗话说,赶早不赶晚,一大早,数不近就在一家人的催促下,赶着牛车,旖旎出发了。果然,数不近来到了泽门,老远就见到了站在城门口候他的季献。
数不近赶着牛车,驮着粮食和布匹,“嘎吱”、“嘎吱”地来到了季献的面前,讪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季献还是那副“季先生”的打扮,依然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数不近正想着说个什么笑话来打开僵局,突然一楞,他见季献此番出行,车上竟然放着一个襁褓。要知道,先秦那个时候的生活水平比起今天来,那差别是太大了,那个时候哪有什么纸尿裤,奶粉,手推车啊什么的,此去谷丘虽然不远,但是带着一个娃娃可有诸多不便。
季献他爷娘呢?数不近肚里有话没敢问。
看着车上的襁褓,数不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联想到自从去年办丧事时,就从来没见到过季献的爷娘,数不近心中突然一阵发寒——不会是……。数不近看了一眼季献,“咕咚”咽了咽口水。这小子的城府越来越深了,难道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说?数不近脸色发青。
数不近又想到,如果季献的爷娘真的也出了意外,那现在季献的这种状态就解释得通了。任何人在这种家庭成员接连损失的情况下,都不可能给你展现出一个笑脸,哪怕是和从小玩到大的损友在一起也不行。如果是数不近他自己,他恐怕会发疯!
数不近咽了一口吐沫,生生地把刚想说的笑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尴尬地笑了笑,朝季献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哪知季献似乎看透了数不近的心思,他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数不近看了一会儿,看得数不近浑身不自在。突然,季献开口道:“去哪里?”数不近楞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去,去谷丘呀?!”数不近一脸的惶恐,不知道季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真是有点害怕了,实在吃不准季献到底是怎么了。他隐隐约约地,甚至从心底有点打退堂鼓了。季献看到数不近害怕的样子了,遂不再逼视他,把目光转向了数不近的牛车,冷哼了一声,“你这个样子,可哪里也去不成。”
“为什么?”数不近不解地问。
“为什么?”看着数不近一脸的呆萌,季献竟然表现了少有的和气,给他耐心地解释起来,“所谓经商,最简单的道理就是便宜买进,贵的卖出。你这一车虽然都是硬货,到哪里不愁卖,但是这卖的价钱可不一样。你这一石粮食在商丘可以卖到不止一枚大布(顺带说一下,布币可不是布做的币,它是铜做的。这个“大布”事实上是后世的说法,在当时应该叫“镈”,后世传成了“布”。尽管在当时,布实际上也是可以充当货币的),到了谷丘却卖不到一枚大布。”
听到这里,数不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哎呀,竟然是这样,那我们这样跋山涉水的跑过去,岂不是赔本赚吆喝,要亏了吗?”
季献嗤笑道:“你脑子还转的挺快。”
数不近知道他话中带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小弟这个方面的确是一窍不通,这不是指望着,能跟伯兄一起发财了嘛,嘿嘿。”
季献听了却没有再多言语,赶着车子出发,却不是出城,而是向内城走去,口中说道:“走吧,反正一天也到不了,就先耽误半天,咱们先去商丘的市集里转转去吧。”
数不近也不多问,连忙赶着车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季献看看数不近跟了上来,又接着给他上课:“经商之道,在于贱买贵卖。卖东西不是目的,赚钱才是目的。就象现在,你手里已经有了布和粮食,你无须再把布和粮食拉到谷丘,把它们卖了再换成钱,买当地的东西运到商丘来卖。如果那样,不管你在那里的买的东西是赚了还是赔了,你这一趟从商丘拉的布和粮食就亏了。所以,现在你应该就地把粮食和布换成钱,然后拿着钱再去谷丘进货,拉到商丘来卖。这样才能赚钱。”一席话说得数不近豁然开朗,头点得象小鸡啄食,不停地朝季献竖大拇指。
先秦的城市格局,讲究的是“前朝后市、左宗右社”。那个时候的市集是国营的,国家在皇宫后面,专门开出一大片地来做市集。数不近和季献开始是在泽门碰头的,泽门是靠南面的,而市集是北面。所以,数不近他们得赶着牛车,穿城而过。
虽说数不近和季献是发小,但是,季献在这一年内变化非常大。本来他俩都是城外的蚂蚱,不知道怎的,季献现在对似乎商丘城已经是非常熟了。
那个时候的城,基本上是大城套小城。大城叫郭,小城叫城。算上城郭,商丘其实还是很大的,那个时候的商丘可不止一个城门,一共十几个城门。按现在的话说,数不近和季献以前等于是郊县的农民,他们是很少跑到城里去玩的。而现在,季献几乎是对商丘城了如指掌,带着季献七拐八绕,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数不近要不是有跟着季献,早都迷路了。因为很少进城,数不近这一路看去,到处都新鲜,觉得哪儿、哪儿都有意思。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围了一队人,熙熙攘攘,衣着华丽,不知道在大声地争执着什么。数不近好奇心强,象个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只见一对巨阙面前,围满了人,似乎有人在愤怒地争吵,但就是不知为了什么。(这里简单讲一下什么叫巨阙。有人一听到巨阙,连忙说,巨阙我知道,宝剑呀。你说那个也对,也不对。巨阙是宝剑,但是在先秦,阙有它自己本来的意思。它事实上是一种建筑,远古时期跟祭祀有关,后来被帝王或诸侯用来彰显势力。总之,在这里它不是宝剑)
季献一脸的冷淡,不耐烦地说道:“别看了,别看了,赶紧走吧,有人丢东西要受罚了。”
“哎。”数不近现在对季献是带着七分敬意,三分害怕。他也是打心底里服气季献,自己头伸得老长,什么也没看见,人家连眼睛都没有朝那里瞟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数不近心中也暗暗纳罕。感觉季献和以前明显不同了。真不知道这一年来,季献身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数不近扭头望向了巨阙旁的人群,果然看到了人堆里,有个穿着华丽的人,好像正在那里挨鞭子,看样子是正在受到家法惩戒。
这里已经到了内城的外围了。内城都是那些达官贵族住的地方,里面的宫殿当然是雄伟、高大。数不近很少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这些高大的宫殿,他暗暗地咽了一口唾沫,暗想哪天能住到这种豪门大宅,只要是能住上一天,那是死也值得了。数不近不知道,日后他发达了,象商丘这种宫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毛毛雨了,这世界上还有更发达的国家,更奢华的宫殿。当然这是后话了。
二人正行间,突然前面一阵哄乱,有人说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来看呀,大家快来看呀!”声音中透着兴奋和激动,仿佛看人打架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先秦那个时候,民风还是比较朴实的,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象这种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其实还是非常受人鄙视的,特别是在宋国这个讲究“仁义”的地方。
数不尽听到有人这样喊,心里有些不快。这次他没有再升起好奇心,又去围观别人打架,但他还是拿眼瞅了瞅季献,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果不其然,季献依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两人赶着牛车,“嘎吱”、“嘎吱”,却很快地被一大群围观的人挡住了去路。
“请让一让,让一让。”面对堵得水泄不通的过道,数不近皱起了眉头。但是,围观的人群不时地发出了欢呼声和叫好声,根本没有人理他。数不近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季献。季献竟然冲他笑了笑,“费疾在打架,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