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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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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父的棺材板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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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太子府东南部不远处,也有一座雍容华贵的深宅大院。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喧闹异常,而这大宅门前却是庄严、肃穆,丝毫无人敢来冒犯,显是非一般的富贵人家。

    然而,穿墙过壁,院内却别有一番景象。只见大堂内,竟然放着一口髹漆梓木大棺。棺材被漆成了棕红色,上面各种云雷纹、兽面纹,张牙舞爪。棺头却没有按照周制,北方北首,反而是指向了东方。想是经过了数百年,吕尚的后人,也从了东夷的习俗。棺材前则列着两队垂头丧气的孝子贤孙,有男有女,戚戚哀哀,个个面上都是愁云惨淡。这些人有吹埙的,有敲铙的,有摇铎的,还有一些抽抽搭搭,有一声、没一声趴在棺材上哭泣的。显是这家出了丧事,有亲人去世了。

    天色将晚,光线暗了下来,墙上的桐油火把“呜呜”地滴着火珠,却撑不起灵堂内的光亮。一身缟素的孝子贤孙们,不知不觉中,已被黑暗在身上覆盖上了一层铅灰色。一阵凉风袭来,伴随着灵堂里的哀乐声,让人浑身能起一层鸡皮疙瘩。案俎上,引魂灯的火苗也随着跳动起来,火焰中的灯芯“哔剥”作响,声音不大,却没理由地,让人感到瘆的慌。

    “起幡!”棺木前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神色严峻,背朝棺木,向众人喝道。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说话的男子。中年男子面色威严,一脸刚毅。但是,几息之后,大厅突然开始“嗡嗡”作响,除了中年男子,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突然大声道:“伯兄,万万不可!”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后生,看起来年龄不大,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让人一看就欢喜。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季余子,什么事?”

    那个叫季余子走上前来,指着一个案俎上的金器大声说道:“伯兄,愚弟年岁虽小,但是道理却是懂的,你在族器之前,一旦升起招魂幡,那我父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你现在只是暂为伯氏,我父尚在,却不能由得你胡来!”

    原来,那个棺材前还有一个案俎,上面摆放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铜簋(音,鬼)。这个铜簋周身布满华丽的蟠螭纹,直耳,高圈足,显是东夷的传统造型,却没想到是他们这一族的族器。

    余人一见有人出头,纷纷交头接耳,马上又站出一人,此人宽肩阔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起来很象是习武之人。他冲着中年男子抱拳行礼道:“伯兄,季子言之有理啊。这灵堂之上,一旦行了虞祭,宗法力量可不是儿戏。万一出个差错,魂归祢庙,那伯氏可真就成了先祖了!”周围顿时附和声群起,灵堂内吵吵一片。

    中年男子一看镇不住场子了,大怒,环视一圈,厉声喝道:“放肆!灵堂之内,如此喧哗,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

    果然,此话一出,灵堂内立刻鸦雀无声。中年男子脸色严厉,又转向了那个魁梧的男子说道:“仲子,伯氏在世的时候,我是世子,你是仲子,咱俩是兄弟;伯氏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伯氏,什么事你得听我的。如果等会儿出什么事,我负责!”(注1)。

    仲子被他哥一顿呵斥,犹如喉咙里噎了一个鸡蛋,气得脸红脖子粗,半天都说不上话来,“伯兄,你……”。

    “仲相,你退下去吧,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中年男子冲他摆了摆手,不再理他,转身又面向其他人,面色威严地说道,“大家毋须多言,此事伯泰自有担当。招魂幡必须升起,再有多言者,家法伺候!”中年男子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注2)

    “嘿!”仲相气哼哼地退了回去。

    “呼啦啦”招魂幡迎风升起,众人抬眼望去,那黑边白幡中间一个大大的“祭”字,周遭辅以各种符文。那幡甫一升起,立刻被风扯得紧紧的,不停地摆动,好像一条刚蹦上岸的鲤鱼在空中苦苦挣扎,又如一个呱呱落地的初生婴儿,挥动小手,想拥抱即将到来的人世间。

    每个人看到了那幡,都生出了各种心思。亲近的,睹物思情,立刻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因为此幡一升,就表示亲人离别,魂归宗祠,自此永别了。胆小的,更是看也不敢看一下,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注3)

    随着哀乐声响起,“呜呜呜”,整个灵堂终于哭成了一团。

    此时,案俎上的铜簋金光大盛,似有神采发出。天,愈发的黑了。墙上的桐油火把更显得亮了,一阵冷风吹过,桐油火把“乌拉、乌拉”作响。墙上光怪陆离的斑驳忽明忽暗、好似爬来爬去的怪物,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火把映衬出的影子,或是一些真正存在的什么东西,在演示着过去、未来。

    这一阵风来得实在古怪,吹得每个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叮”的一声,钲响不绝,众人心头发慌,哭声渐渐得弱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拿眼睛望向了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中年一脸镇定,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冷冷地说道:“慌什么,什么事也没发生。”接着,中年男子走到案俎前,口中念念有词,对铜簋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口中说道:“奏乐三遍,请先祖引我父入祢庙。”说罢,闭目朝那里一站,只见嘴皮子翻动,喉咙里嘟嘟啷啷,不知道在哼唧些什么。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就见铜簋金光大盛,众人似乎都觉得耳膜“嗡”的一声响。院外,招魂幡“哗啦、哗啦”疯狂地摆动,院墙上摇曳的斑驳竟然好像是一个个人影在晃动!那口豪华的梓木大棺前,摆在案俎上的引魂灯瞬间长高了许多,同时“哔剥”响个不停,又在瞬间矮了下去,然后缓慢地,逐渐缩小。灯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似乎就要湮灭了。

    “哎呀,伯泰,你快住手,我爷还在棺材里呢,你这是要害死他呀,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混蛋。”人群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英俊的后生季余子。季余子冲上来后,一拳就朝着中年男子伯泰的脸上打去。说时迟,那时块,旁边忽地闪出一个人来,一把把季余子拦腰抱住,季余子那一拳才险险地没打到伯泰的脸上。伯泰睁开眼纹丝未动,脸却气得铁青。他大声喊道:“反了,反了,竟敢目无尊长,家法伺候!家法伺候!”伯泰受到了冒犯,气得直哆嗦,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同样地,那边的季余子似乎也气疯了,他在那里使劲地挣扎,大声地喊道:“牟嘉,你赶快放开我,放开我!你一个外人,来掺乎什么!快走开,快走开,我要救我爷,我要救我爷,快滚开!”季余子似乎也急眼了,开始对牟嘉挥拳相向。(注4)

    那个叫牟嘉的年轻人,长得也是非常得英俊,身手很好,他的头轻轻一偏,就躲过了季余子的一肘子。不过,牟嘉此时似乎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他了,毕竟人家是两兄弟,他是个外人,拦一下就可以了,他是不可能去做裁判的。于是,牟嘉尴尬地笑了笑,放开季余子,由他去了。

    牟嘉放开了季余子,不代表其他人就任由季余子上前和他伯兄打斗。此时的灵堂乱作一团,有赞成季余子阻挠伯泰的,有站在伯泰一边,要维护族长尊严的,当然也有骑墙派。但是不管怎么样,季余子和伯泰这一仗是打不起来的。

    季余子被人按住后,依然象个蛤蟆一样蹦个不停。季余子眼瞅着那引魂灯的火苗越来越弱,连豆大都没有了,堪堪就要熄灭,只是没有冒烟而已。他急得怒火攻心,血往上涌,“啊”,大叫一声,突然胳膊一使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甩脱了众人。

    季余子两眼紧闭,稚嫩的俊脸上,充满了怒气,他默运玄功,忽地双目怒睁,双眸金精暴射,而后两臂迅速平起,左右两手的中指、食指骈紧,横在胸口对指,迅速盘旋,忽地又捏诀成印,口中念道:“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右手一指,一道无形的八卦图笼罩在了棺材之上,竟然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金锁’!

    “呀,你个小畜生,竟敢坏我大事!”伯泰怒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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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

    1)此处伯氏就是族长的意思,也是他们的父亲,那个时候的“伯、仲、叔、季”就是现在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的意思。所谓季子,就是现在口头语中的“老四”或“老幺”)

    2)当时的社会是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族长如同一族的土皇帝,那权力是非常大的)。

    3)那个时候,只有有实力的家族才可以建立宗祠,不是说所有人死都是魂归宗祠的,殷商时认为,人死都是魂归天国,周后始有返世一说

    4)先秦那个时候,东夷口语中称父亲为“爷”,“爹”用来称呼父亲是外来词,而且是几百年后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