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章县郊区的破庙里,甚是安静,偶尔传来几声蛙叫。李鱼儿站在破庙的横廊上,看着夜空星星点点的亮光。这一天一夜,她过得无比幸福,又无比煎熬。她想过会死,但她不曾想过,会和赵白院一起私奔,离开临云镇。
鱼儿,你后悔了吗?赵白院出现在横廊,低声问道。
怎么不后悔呢?她不过是个无亲无故无牵挂的人,逃离临云镇,她就可以保命。
可是赵白院呢?他的母亲和妹妹还在临云镇呀,没有他,两个女子该如何生活?时间久了,镇上的人必然会知晓两人私奔了,他母女二人又该如何自处呢?没有她,白院哥哥可以娶个家室不错的女子,甚至他可以考取公职,他本应该有个不错的前程和美满的家庭而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白院哥哥,你后悔了吗?鱼儿哑着桑子,反问道。
不后悔!等我们安顿好!我就接我母亲妹妹来,你不必愧疚,我愿意为你一搏。赵白院笑着说。
怎么会后悔呢?他心里那个小小姑娘终于长大了,这十年,她历经那么多欺辱,他都无能为力去改变她的处境,他已经痛苦不堪。这次,能带她离开,已然是他的幸运。
晚上的月光还是那么亮,张白院将鱼儿安顿好,将身上的大衣盖在了鱼儿身上,见鱼儿睡着,自己才走到寺庙的外头,缩在门口的角落睡了。
第二天,直到日头从门缝里洒了进来,爬至了她的小脸,她才清醒。
章县果然比临云镇要繁华太多,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叫卖声。李桃桃也从客房出来,三个小厮已经在楼下等了。
小姐,刚刚老爷来信了,叫你回家呢!他会多派人手过来找。
李桃桃没有搭理,直接叫小二端来了早餐包点。看着墙壁上的字画,问,小二,店里的这幅字画,在哪里买的?
客官,你不是章县人吧?我们章县有个字画街,很多文人书生都在那里卖字卖画,价格也公道,您要是喜欢,可以去那里看看。
字画街?怎么走?李桃桃抿了一口茶。
出门左拐,直接走到头就是了。
李桃桃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赵白院她势在必得!
虽然字画街走动的人并不多,两边却摆满了摊位,都是一些读书人在此,也不见得都是为了买卖,三人一伙,五人一群,探讨诗文。赵白院被几个文人围在了中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可能更多是想把字画卖出去吧。
李桃桃下了马车,看着人群中的赵白院,她的内心撕裂一般,眼前那个温润的清秀男子,他真的已经愿意放弃了一切,只为带李鱼儿走。
赵白院转头看见了李桃桃,明显一愣,马上又回复平静,拨开人群,朝李桃桃走来。
桃桃,你怎么来了?声音平静,仿佛是在临云镇的鱼铺,偶然碰见一般。
白院哥哥,你阿娘让我捎个口信,说是院里头的大水缸没水了,问你何时回家挑点儿水。李桃桃笑着说。
赵白院眼睛泛红,双手无意紧紧抓着身上的裙带,喉结翻动,仿佛要说千言万语,可终究却平淡说道,桃桃,你回去转告我娘,我不孝,但待我落脚后,定会去接她一同生活,侍奉左右。
白院哥哥,你跟姐姐一起走,我也认了,只是好歹我找来了,你能陪我吃顿饭,也算是道别。
赵白院望着李桃桃平静又认真的脸,转身收拾了字画,和几个书生道了别。
此时,客栈的人并不多。
李桃桃将一壶酒开了,往赵白院的杯子里倒。
桃桃,我不胜酒力,字画也未曾卖出,怕误事儿。
白院哥哥,今儿就破例吧!你与姐姐走了以后,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见面。就当是为你和姐姐践行,祝你和姐姐白头偕老。
李桃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两行清泪也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直到掉进了脖子处的衣领口。
赵白院显得手足无措,他的内心对李桃桃是有歉意的,这个姑娘对他的心意,他清楚,可是,他必定是要负了她的。
白院哥哥,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别嫌我多嘴。我也是为了你和姐姐着想。李桃桃一边说,一边又将自己的杯子酌满。
白院哥哥,你走了,可是你阿娘和小妹子又该如何在临云镇自处呢?你和姐姐私奔,没多久就会传到大家的耳朵里。
且不说母女的生活来源,吃食的艰难,那些难听话,定时会钻进他们耳朵里的。那些婆子的嘴,都是刀啊!小妹子又还小,她的日子还长着呢!
有那些嚼舌头根的,妹子日后又如何做人呢?你在临云镇,还可以照着家人,甚至人人都高看她一眼,都知道她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哥哥是个读书人
见赵白院不说话,李桃桃将一盘炒菜推到赵白院的手边,白院哥哥,你是个有前途的,这话不是我说的,整个临云镇的人都知道。我爹,甚至是盛老爷,都是要高看一眼。保不定哪天你又谋了公职。可是你这么一走,你就成了偌大的临云镇的笑话,你对不起自己的阿娘和小妹,更对不起你死去的爹爹呀!你爹当年为了你读私塾,可是连命都搭上了的。
李桃桃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泣不成声。赵白院此时更是无地自容了,李桃桃说得他都知晓,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关乎鱼儿的身家性命,他的前途就可以不计数了,他唯一觉得对不起,便是家里的亲人了。
赵白院拿起酒杯,也一饮而尽,说道,桃桃,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心意已决。
李桃桃摸了摸眼泪,说,白院哥哥,你和姐姐情意深,我是知道的,打小我就看在眼里。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有些话哪怕你恼了我,我也是要说的。姐姐其实,她对你有所欺瞒。
李桃桃顿了顿。
赵白院见李桃桃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于是说道,桃桃你但说无妨,我信鱼儿的为人。
李桃桃喝了一口酒,姐姐那日和盛家小姐吵闹以后,就上了一个男子的推车,去了山上,就很久不曾下来,入夜后,有人看到姐姐衣衫不整回来了,还披了一件男人的衣服镇里的人都说,姐姐和那个男人早就认识了。
赵白院心里一惊,鱼儿被人带去了山上,镇里是有人说了的,也确实是披了一件男衣。被桃桃这么一提及,此时心里也有些慌乱,只是,他内心依然选择相信鱼儿。
赵白院镇定的说道,桃桃,我相信你姐。时间也不晚了,我就先行走了。今日见我之事,还请你为我保密。
只是他刚起身没走两部,就突然觉得头晕,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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