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双腿盘着坐在榻上,眼泪哗啦啦从眼眶里冒出来,她两手并用拼命的往脸上抹,一抹一手湿。
她真的是难过极了才会哭成这样。
到这个时候她就明白了,其实她没有在生箫千逸的气,她是在委屈。
他们从相识到彼此喜欢,其实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他陪过她的日子她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除夕夜这样阖家团圆的时刻,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是孤单的。
她觉得很难过。
“他是真的有事耽搁了吧,要不然不可能会失约的。”顾卿抹着眼泪想。
可是再一转念,她又想,“或许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很看重我吧?说什么尽量回来与我一起吃大饭,说不定只是他那时心血来潮的承诺,转过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哪里还记得承诺过我的事情?”
她毫无安全感,只觉得无边的寂寞和孤寒。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除夕夜和那个时代的除夕夜是不是一起的。若真是的话,今夜爸妈一定很难过吧。”
想起在那个时代过年时候的场景,顾卿心口就一阵一阵的发紧,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少夫人!少夫人!”
夜色浓稠,寒风朔朔,正当顾卿对着烛火抹泪时,外间院子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声。
顾卿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急匆匆抹了两把脸,走了出去。
“少夫人……”
顾卿听清了,是星路的声音!
她心头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转眼就站在了院子里,连刺骨的寒风也感觉不到了。
“星路,你怎么来了……”看到星路衣裳上的血,她心口一窒,声音也发紧,“发生什么事了?少将军呢?”
星路被她紧紧抓住手,顾不得疼痛急忙安抚:“少将军已经回恒潇苑了,只是受了点伤,少夫人您别着急……”
话音还没落下,顾卿人就跑了。
星路赶紧跟上去。
“箫千逸你这个混蛋,你说你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不回来我也不怪你,你带着伤回来算怎么回事?”
顾卿眼睛里都是泪,糊得视线一片模糊。她完全是凭着感觉跑到恒潇苑的。
箫千逸的恒潇苑寂静得很,除了两个粗使丫鬟之外,就只有一个星路跟在他身边伺候。
箫千逸不在的时候这两个粗使丫鬟就负责把院子打扫干净,冷冷清清的就像个客栈旅店似的。
院子里没有声音,卧室有光从窗纸上透出来。
顾卿心跳漏了半拍,她不敢抬脚走进去,看着门口的两个丫鬟问道:“少将军的伤怎样了?”
两个丫鬟赶紧行礼,恭敬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们未得令不敢进去,不知情况如何,不过大夫在里面的,您别担心。”
顾卿掀起青花垂幔的帘子,一步一步走到里屋。
短短的一截路,她的脚下有千斤重。
重重宫灯照得整个内室一片通明,顾卿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去,这才看到床边围了几个穿着太医服侍的人。
原来刚才丫鬟一急说了大夫,其实是宫里的太医。
顾卿没松一口气,宫里的太医可能是治疗伤寒杂病的好手,但未必治得了刀伤。
她已经看到了,箫千逸的腹部有一条二十厘米左右、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冒,太医们一个个额头上冒着汗,显然止不住那伤口的血。
箫千逸已经陷入昏迷了。
再这样下去箫千逸一定会死的。
顾卿这时候反而冷静了,她转身便往外跑,她要去找雍念。
星路在院子里撞到了她,急急的跟在身后喊,顾卿没理会,只往想着正阳街去找雍念。
星路叫不住她,只好道一声得罪了,拽住了顾卿的手。
“你放开我。”顾卿的声音很冷,结了层厚厚的尖冰。
星路死死的拽住她的手,他跟在箫千逸身边,学了一身还不错的武艺,他拽着顾卿的手顾卿就甩不掉,她很恼怒:“箫千逸快要死了,你看不到吗?”
“少夫人您要去哪里,奴才替您去,您在少将军身边陪着他。”
“去正阳街,平安医馆,找雍念。”顾卿从怀里掏出一块雍念送给她的玉佩,“你拿着这个玉佩去,见到雍念她就知道了。”
星路接过玉佩,未敢迟疑。
顾卿重新回到了内屋。
箫千逸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是太医们没有给他将伤口包扎起来,顾卿就知道,止住血只是暂时的,很快那个伤口里就会又流出血来。
箫千逸的脸色很白,比她精心抹过粉的脸还要白。
当然,她现在的脸色可能更白,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血液好像都凝固了,骨肉冷得生疼。
顾卿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太医们看到她,没有说话,他们在凝着眉头沉思。
顾卿握住了箫千逸的手。
他的手很冰,十指修长,能看到皮下的青筋。
太医在旁边深深的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像在宫里治到那种油尽灯枯的,“最多再过半个时辰,血还会再冒出来,这只是暂缓之计。诸位再重新想想办法。”
“能用的办法都用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呀!”
顾卿听这他们在旁边叽叽喳喳,一直没有说话几个太医时不时拿眼觑她,心想,这个少夫人可真是面柔心狠呀,少将军都这样了,她一进来连问都不问一句,还这么一脸淡然,就跟床上躺着的那是个陌生人一样。
太医们看顾卿的眼神就毫无善意了。
顾卿根本就没心情跟他们计较,她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
半个时辰,星路一定会带着雍念来的。只是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床上的箫千逸呼吸很浅,顾卿凑得近也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她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太医们一边讨论着救治的方法,一面忍不住对顾卿啧啧咂舌。
“果然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少将军都快要死了,这少夫人竟然还面无表情!哪怕是装她也该装一下吧!”
有个太医没忍住,就“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