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冰已经化了,又吹来了北国干冷的风,树枝上干枯的叶子全都被吹掉到地上,空气里到处飘散这寒冬萧瑟的气息。
顾卿处理完府里日常送来的杂事,便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小姐,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不出去了,在府里走走吧?”灵儿试探着问道。
顾卿看了一眼天色:“也好。”
灵儿就拿了上次箫千逸托人千里迢迢送来的红狐狸毛软裘披到她身上。
团圆和春露自觉的守着院子,顺带做晚饭。
将军府上下一片忙乱,虽天寒地冻,走在府中随时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下人,匆匆行了个礼又急急忙忙的走了,脚下抹了油似的。
“古代过年倒是挺有年味的。”顾卿颇有感触。
“小姐在说什么?”灵儿听到她嘀咕,又没听清楚。
顾卿笑了笑,便带着灵儿绕开人群密集的地方,往偏僻处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院落。抬起头一看,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临风院。
原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顾蓉生前住的地方。
这处院落原也不偏僻,顾蓉在的时候这里的繁华热闹一向是盖过所有嫡妻正房。只是人走茶凉,如今这里的主子没了,丫鬟也不知都遣散到哪里了,院子就荒凉凄冷,寒风一吹,森森的冷意。
“小姐,您还在惦记三夫人的事情呢?”灵儿搀着她,眉宇间隐含这担忧。
“这才过了半个月,竟像是已经过了好几个世纪一样。”顾卿眉间结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是啊,三夫人才走半个月,这院子就已荒废自此了,当真是人走茶凉啊!”灵儿跟着叹息,看着顾卿的脸色,她又叹了口气,“小姐,此事是三夫人咎由自取,您就不要在自责了。”
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转眼就在她的眼前消匿,说她心里不膈应那是假的。
她有时候还想,是不是她的手段太过毒辣了,这才害死了顾蓉?她从来也没有害过人的性命,她觉得胆寒。
可是那时候顾蓉是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顾蓉可是从没给过她活路。甚至布了那么大一个局,不惜要害那么多人的性命,只为了取她顾卿一人的性命。
“我也给过她活路的啊,她每次设计害我都是把我往死里整,可是我每次都给了她机会,我没有想过要让她死啊。最后这一次,要不是她丧心病狂想杀了代清佳,也不至于死吧?这件事情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去。”
顾卿想着,心里就释然了一些。
转而她又想到了贺清玹。
真正让顾蓉发了疯一定要置她于死地的,是顾蓉吃了她的醋。
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了。她跟贺清玹根本就没什么,吃她的醋实在是没道理,要是哪个姑娘因为箫千逸而吃她的醋她还想得通。
况且,顾蓉出轨,箫千临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还跟着顾蓉一起傻不拉几的设计害她,这一点也挺匪夷所思的。
“顾蓉太偏激,箫千临太蠢。不得不说,两个人都是奇葩。”
顾卿最后看了一眼院中的萧条景象,正欲抬脚走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灵儿被吓得当即就尖叫了一声。
那人淡定得很,看到顾卿主仆二人,竟还慢慢把她手里那盆水放到地上,这才走出来行礼,“奴婢迎春,给少夫人请安。”
顾蓉身边的贴身丫鬟迎春。
她眉眼低垂,形容憔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已是风霜浸染,像个垂垂老去的妇人。
“二小姐的身后事,多谢少夫人操持,二小姐在天有灵一定会感激您的。奴婢无以为报,只能给少夫人磕个头了。”
说着迎春就跪下去,被顾卿拦住了。
“你不必跪我,你家小姐若是在天有灵她估计是要想方设法弄死我。”
迎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顾卿笑了笑,“如今这院子里只有你一人了吗?”
迎春规规矩矩矮身行了一礼,“回少夫人,二小姐走后,院子里的人都散尽了,管事说需得有个人在这院子里,奴婢便自愿守在这儿了。”
迎春说话的时候始终低垂着眼睑,双手交叠却是暗暗绞着,无形中透露了她的紧张害怕。
顾卿想起见到这个丫鬟的第一次,她与箫千逸新婚的第二日,给假冒的老太太敬茶之后出来,这个丫鬟跟在顾蓉的身边气势汹汹的冲她喊。
不到一年的光景,物换星移,将军府的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换了,如今她在自己面前担惊受怕,大抵时时都在害怕自己的脑袋保不住吧。
顾卿不觉就放柔了声音,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府中这几天都在赏赐银钱物件,你也去领一点过年吧。”
说着顾卿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托起迎春的手,将钱袋放到她手掌心里。
迎春愣愣的看着顾卿的背影,好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这才“扑通”一声冲着顾卿的背影跪下去。
“多谢少夫人的大恩大德。”
顾卿没有听到,灵儿回头看了一眼,倒是尽收眼底。
“小姐行事虽是雷霆手腕,可到底心还是太善了些。俗话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若是败的是小姐,只怕潇湘院所有人都不会有迎春这样的好下场。”灵儿感叹。
顾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丫头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不像是你能说得出来的话,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
灵儿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头。
“当日三夫人被处死时,春露说了差不多一样的话,奴婢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小姐,奴婢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顾卿笑道:“没有,你说得很对。”
不过她眸光却是沉沉,若有所思。
………
农历腊月二十九,距离过年还有最后一天的时候,顾卿去了一趟西庄,带了很多银子。
她把三个铺子的掌柜和伙计们全都召到了一起。
掌柜的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摸着满脑门的汗战战兢兢:“主、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